这个年,就在褥子的生病中郁郁度过。入正月的时候,大基的电话打来,她的假期也结束了。返程的前一天,褥子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妈妈给她装了很多她爱吃的零食,本来已经腾空的行李一下又被塞的鼓囊起来,褥子费力的把那些东西往包里面塞着,爸爸突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说到:“东西很多吗?”
褥子站起身来,说:“哦,妈给我带了点儿吃的!”然后看着爸爸在她的床沿坐下,又局促的问道:“爸,有事儿吗?”
爸爸并不抬头,又咳嗽了一下,沉闷了一会,站起来说:“你先收拾吧,一会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就走了出去。
褥子听爸爸这样说,心情有些紧张,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跟着走了出去,对爸爸说:“爸,我不忙,有事儿您先说!”
爸爸指了指沙发:“恩,坐下说!”
褥子坐到爸爸对面,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更加的忐忑起来。父女两继续沉默了片刻。爸爸又用一声咳嗽打破了僵局,说到:“你在的那个演出公司,经营的怎么样?”
“恩…”褥子犹豫了一下说:“还可以。”
“还可以是好还是不好?”爸爸对褥子的回答并不满意,又说到:“我虽然不了解你们那个行业,但大概也看过一些,总归是一些不入流的人和节目,在类似歌舞厅那些地方,年轻人不知道深浅,很容易学坏的。”爸爸虽然说的婉转,但还是可以明白的听出其中的意思,褥子没有吭气。爸爸又继续道:“虽然你从小都调皮捣蛋,但是本质不坏,你是我女儿,这个我清楚。当初你非要上那个学校,学什么表演,几年读下来连一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你今年24岁了,已经不小了,那些什么所谓的明星梦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褥子不知道如何回答爸爸的话,只有低着头继续沉默听他说话。
也许爸爸知道自己的话有点重了,咳嗽了一声,转了话头:“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虽然你从来没对我们说过,但是作为你的父母,我们也可以大概知道一二。如果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学校缺个音乐老师,我找找人,把你安排进去……”
这下褥子抬起了头,打断了爸爸的话,说到:“爸,我在外边挺好的,真的!”
“好什么好?好的话你会经常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一个?好的话你会一年才回一次家?好的话你早就叽叽喳喳的和别人炫耀你过的有多么好了!”爸爸的声音明显激动了起来。
褥子咬了咬嘴唇把头扭向了一边,她知道如果自己一开口那肯定又会是一场世界大战,她不想在临走前又和爸爸吵架,所以忍着脾气。
爸爸看着褥子的样子,稍稍抚平了自己的情绪,说:“人要做适合自己的行业,也要做有前途的行业。不能看到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中国的演员那么多,能够崭露头角,能够成名成星,有几个?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现实?看不清你自己?无谓的坚持就是对生命最大的浪费,你知不知道?”
褥子垂下头,几度张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想反驳爸爸的话,可是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坚实的理由。这两年她在大基的公司,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上学时候的初衷,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顾父母反对要上华北艺院,忘记了自己再学校的时候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忘记了自己那时候的梦想。这两年她看着在荧屏上闪耀的同学、校友们,她一直逃避着,逃避自己的理想。她甚至都没有为它们而努力,为它们寻找一个出路。爸爸的话其实一点儿都没错,她只是在浪费自己的青春,浪费自己的人生。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起来,爸爸只是不停的叹气,不停的咳嗽。褥子抬头看着爸爸的脸,他的脸上写着太多的失望、无奈、恨铁不成钢,厚厚的镜片后面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显示出了些许的疲惫。
褥子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说道:“爸,我知道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你所希望的去做,总是让你失望。但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理想的事,虽然我的理想在你看来可能是白日梦,但这真的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理想。可能我的能力不足,天赋也不足,但是,我真的还想再试试,我真的不想放弃!”褥子眼里流转着光芒,看着爸爸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爸爸也同样的神情看着褥子,也许这是褥子长这么第一次这样推心置腹的跟他说话,而所说的话也是他未曾想到的,原本失望的表情中渐渐的含有了一丝的惊奇和肯定。良许,爸爸轻轻的站起了身,说道:“也许你妈说的对,你自己的路真的要让你自己去走,你才不会有埋怨。如果你觉得是正确的,你就去做吧。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话,任何时候,做任何事,不管你是面对什么样的处境,你都要记得,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的心!”说完,爸爸就不再看褥子,转身径直走向了阳台,坐到了藤椅上。夕阳的余晖再次散向爸爸的身上,褥子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了很久……
在回程的列车上,褥子一直思考着爸爸所说的话:“要对的起自己,对得起你的心……”是不是自己放手去追自己的梦,就是对的起自己,对得起心呢?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想法,或许连她都迷惑了。
回程的路途相比来时,更加的漫长。车窗外的积雪已经在渐渐融化,春天开始慢慢复苏。而梦,却依然在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