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点点头道:“过两日你去一趟城里,就说给我那两个哥哥寄封信,然后找家生药铺子买两剂催产汤,悄悄带回来。等我瞧准了时候,喝了那催产汤,顺顺当当地把娃生出来,对外就说我不小心摔了或者磕了,弄得早产了,这不就把月份瞒过去了吗?”
“可惜啊!赖不上宋灵芝那婆娘了!”甘氏不甘心道。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有机会再慢慢跟她计较!别以为靳宝梳想出个东院西院的法子就帮她了,要收拾她,我有的是手段子!”
“那靳宝梳太可恶了!我真真想扔了她进粪坑子了!”甘氏气呼呼地说道。
“您急什么?没听宋灵芝刚才怎么说吗?村里有人背地里想收拾她呢!既然有人想对付她,我就懒得动手了!再说了,眼前还有个外头来的儿子等着她呢,哼哼,”常氏阴笑了两声道,“我们就等着瞧好戏吧!看她是不是像刚才说的那样跟阮曲尘把干系撇得一清二楚!那样最好,往后也不必跟她打照面了!”
甘氏掩嘴乐了一番道:“我倒真想瞧瞧她给阮曲尘外头那婆娘赶出去是什么样儿的!让她得意,让她显摆聪明,总有她倒霉的时候!走,回家去,瞧瞧宋灵芝那婆娘在家收拾了些什么东西!”
“回去瞧着添堵,陪我去别处逛逛再说!”母女俩说着往前走去了。
再说阮谦等人走后,宝梳照旧招呼上元宵洪姑姑她们出摊儿去了。洪姑姑今日没背绾绾来,一问才知道,巧英荐了她娘给绾绾做奶娘,所以交给窦氏看管了。
忙完晌午那一阵后,宝梳拿了个账本子坐在摊前算着存货。她没想到买卖能这么好,余下的存稿已经不多了,现成赶制根本来不及,得另辟蹊径才行。她正琢磨着,摊前想起了吴媒婆的声音:“老板娘,买卖好呀!”
宝梳抬起头笑道:“吴婶子,您这两日买卖才好呢!昨儿才瞧见你,今儿又见着了,怕是手头的红线多得起疙瘩了吧?”
吴媒婆笑道:“不能跟你这儿比!现成坐这儿都有银子收呢!想问你讨口茶喝,行不行?”
“哪儿有不行的,只管喝就是了!”
洪姑姑招手叫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倒了一碗茶递给她问道:“今儿又跑哪家?”她猛灌了一口茶,抹了抹嘴道:“今儿还得跑几家呢!好在都是你们村的,挨得近。”洪姑姑好奇地打听道:“谁啊?”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旁边正在收拾灶台的初真说道:“这头一家呀我就得奔阮家二叔那儿去,有人想说初真呢!”
“啊?”洪姑姑吃惊地问道,“谁家啊?谁啊?外村的?眼珠子都瞟到我们村来了?他们村上找不出来了?”
初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冲吴媒婆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擦着灶台。吴媒婆又灌了一口茶笑道:“说来也是一家的,跟世海说的那万家有个老三,还没说亲呢!比初真小两岁,但人真的挺不错的。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初真,便央我上门来说说。”
“大两岁那怎么行呢?”洪姑姑比初真还激动。
“女大三抱金砖呐,洪姐姐!”吴媒婆正儿八经地说道,“万家就喜欢像初真这样老实稳重,没花花肠子的姑娘!人家说了,只要初真答应,弟妹一并带去养着,绝没二话可说!”
“那也不行啊!那……来来来,我们一边说话去!”洪姑姑急忙拉了吴媒婆上旁边凉亭里说话去了。海樱见状,瞄了初真一眼,对宝梳笑道:“瞧见没有?我们初真还是个抢手货呢!那戚汝年没娶去那真可惜了!你猜,洪姑姑是不是想跟初真说谁啊?”
宝梳瞟着初真笑道:“洪姑姑想说谁你还猜不到?白长那么大个脑袋了!仔细想想!洪姑姑家还有谁可说的?”海樱想了想,嘴角一咧,拍着桌面笑道:“贾秀才!”
“胡说什么呢,你们?”初真擦净了灶台,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海樱脑袋一下笑道,“是你想吧?别瞎说了,叫人听见了不好的。”海樱咯咯咯地怪笑了几声,冲宝梳问道:“你上回说那什么花呢?”
“村花!”
“对对对!要论村花,我们村绝对是我们初真姐姐!”
“那我呢?”宝梳单手托着下巴冲她眨眨眼,耍了个小娇媚笑道。
“你?嗯……顶多是朵红苕花!”
“你才红苕花呢!”宝梳笑着拿账本儿丢了过去。海樱躲开,笑着跑到了巧英身后道:“巧英,你说是吧?她就是朵红苕花,还是被阮曲尘摘过的红苕花!”巧英脸色不太好,随便敷衍了一句:“是吧……”海樱乐得呵呵大笑道:“是吧?连巧英都这么说,宝梳你干脆改名儿叫靳红苕花算了!哈哈哈……”
“那你也改名儿好了,叫刘喇叭花!”
宝梳和海樱绕着灶台打闹了起来,初真在旁笑道:“仔细把灶膛里的柴火给带出来了!宝梳你好歹是个老板娘,能不跟海樱这么闹吗?”
宝梳一边追着海樱一边乐道:“我要扒了她的衣裳瞧瞧是什么色儿的喇叭花!”初真忍不住觉得好笑道:“海樱,你这回可是自找麻烦了!”海樱撒着小腿儿欢跑向了洪姑姑和吴媒婆,笑嚷道:“姑姑,婶子救我!红苕花掐人啦!”吴媒婆忙挡住宝梳笑道:“宝梳你就别跟她闹了,她也是要说亲的人了!”宝梳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笑问道:“是吗?哪家那么不开眼呢?”吴媒婆道:“早先她娘就跟我说了,只是我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她娘说了得找个镇得住她的男人,要不然嫁过去准闹翻天儿。前几日我去刀把子村的时候,正好有那么户人家,自家做点小买卖,老大没媳妇,正要说一个呢,我就想着她了。”
“做什么买卖的?”洪姑姑好奇地问了一句。
“跟山下姚溜子差不多,开了个小茶铺,顺便给过路的人钉钉马掌,家底儿也有那么些。”
“哎哟,婶子,”宝梳用袖子扇着红脸笑道,“您可千万别把人老实巴交的娃娃交给海樱啊!一准给海樱欺负死的!”吴媒婆道:“那娃是不怎么爱说话,可也是个硬脾气,高高大大的,跟海樱正好般配,我介绍的准没错!好了,不耽搁你们了,我还得往卢三娘家送庚贴呢!谢了,宝梳!”
“谢什么谢啊?不就是一碗茶吗?对了,婶子,就没个人跟我提亲什么的?”
“这死丫头!”吴媒婆轻轻地拍了宝梳胳膊一下,笑道,“叫你家曲尘听见了还不揭了你一层皮儿?那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寻不着了,你还说这种遭打的话,我先替曲尘打你两下了!走了!”
“等等,我送送你!”洪姑姑搀着吴媒婆的手往村里那条小路走去。
洪姑姑去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回来。回来时,刚好去了三位游客,初真正在收拾茶碗碟子,洪姑姑见状忙跑过去帮忙道:“你歇着吧,初真!这点活儿我来干就是了!”
初真莞尔一笑道:“我来吧,您也忙活了一晌午了,坐下来喝口茶歇歇。”
“歇什么?我这身子骨不动动怕僵了呢!你年轻不知道,岁数大了坐下就一堆土包,动着才有劲儿呢!你一大清早就起来采茶,又忙到这会儿,你该歇歇才是呢!”洪姑姑说着帮初真收拾了碗碟到灶台,然后打量了一眼趴在摊位前写写画画的宝梳,故意提高音量道,“宝梳啊,姑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赏脸不赏脸?”
宝梳一边写着自己的计划一边回答道:“一顿哪儿够啊?您顿顿请我才好呢!家里是不是要办什么事儿了?”
“是这样的,”洪姑姑一边帮初真舀水一边笑道,“绾绾不是要满周岁了吗?我那侄儿原本是不想办的,可我想啊,人家亲娘都不在了多可怜啊!该办的还是要办,你说是不是?”
“办!应该的!”宝梳点点头继续写道。
“我想也不大操办了,就把社里几户人家和村里两家亲戚请来就足够了。我先跟你说一声儿,另外海樱呐,你记得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儿,听见没?海樱?海樱?”
洪姑姑连叫了海樱两声,海樱都没反应,像个呆木瓜似的坐在摊位前,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前面的层峦叠嶂。宝梳拿起一根茶汤勺丢过去问道:“姑姑叫你呢!想哪个男人来着?”
“啊?”海樱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洪姑姑问道,“姑姑,什么事儿?”
“姑姑要给绾绾办周岁,请你家全福,记得回去跟你娘你爹说一声儿。”洪姑姑笑道。
“哦,知道了。”海樱应了一句,又没精打采地捧脸发起了神。洪姑姑又跟巧英说了一声,巧英忙道:“一准来呢!姑姑要不嫌弃,到时候我来给您帮忙,可好?”洪姑姑笑道:“不必了,家里几个人忙得过来,你们只管来就行了。这个月二十五,都记着了啊,姑姑就不再挨个挨个请了。”
巧英脸上有些失望,可她没好说什么,坐下来继续绣她的东西。洪姑姑则站在灶台前,一直跟初真说着话,时不时地问两句关于戚汝年的话,听那意思仿佛是想问问初真还想着戚汝年没有。初真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早没想了。”洪姑姑听了这话,乐得嘴角差点扯到耳后去了,把那戚汝年痛骂了一顿,又把初真夸赞了两回,还说初真指定是做夫人的命儿,好日子在后头呢!
话听到这儿,巧英算是彻底明白了。刚才宝梳跟海樱打趣的那话是真的,洪姑姑应该是想把初真说给贾秀才了。一想到这儿,她不禁颦眉轻叹了一口气儿。
“哎哎哎!”宝梳忽然用茶汤勺子敲了敲旁边的竹竿子道,“Ladies,怎么个个都唉声叹气没精打采的啊?刘海樱?想男人想够了没有?”海樱转过头,目光朦胧地看着宝梳慵懒道:“你才想男人呢!你想你家阮曲尘都想了八百遍了!”宝梳丢了汤勺过去笑道:“对啊,我是想了他八百遍,是想他早登极乐想了八百遍了!”
几个人不由地都笑了起来。宝梳喝了口茶,捧着自己写的那个计划朝她们招手道:“都别顾着打瞌睡了,我有个想法,过来听听!”
几个人忙都搬了凳子围坐在宝梳面前,像开社员大会似的。洪姑姑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宝梳扬了扬账本道:“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余下的存货也就够卖个三五日的了。原来也没想过能这么好销,现成赶制是来不及了,特别是绣活儿,那可不是心急就能赶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