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叫人把我打晕弄到银秋他们旁边的院子里?”杜姨娘紧了紧牙龈道。
“对付银秋是顺便,收拾你才是正题,”施夫人面带鄙色道,“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打从一开始我就让冷翠以你的名义邀约陈灿,再以陈灿的名义邀约银秋,让他们两人今晚在后院那间房里私会。没想到这两人真的上当了,连你也一块儿中了招。银秋在席间说肚疼想去茅房时,我故意叫你陪着她去,就是想把你引出去,然后趁人不备打晕你。”
“怪不得……”杜姨娘满带恨意地看着施夫人道,“怪不得我会被人打晕!你其实就想让陈夫人误以为是我在中间穿针引线,怂恿银秋和陈灿偷情,坏了她家陈灿的大好前程吧?明知道银秋将会是皇帝的女人,还跟皇帝抢女人,这不是叫陈家自寻死路吗?陈夫人必定恨毒了我吧!”
施夫人哼哼两声笑道:“不止如此,我还跟陈夫人说,提出取消与她陈家婚事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在老爷跟前怂恿与陈家解除婚约,送银秋进宫的。陈夫人已经很恨你了,我这样做只是添把柴火罢了。不过,就算你知道这一切,就算你去告诉陈夫人,她也不会信你的。”
“你可真够处心积虑的!”杜姨娘紧了紧拳头道。
“那只能怪你做事太不知规矩了。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在老爷身边做个小妾不好吗?还妄图成为施家的女主人,干涉府内事务,甚至不把我这个施家真正的女主人放在眼里,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想跟我平起平坐,除非打回娘胎再生一回,否则就是痴人说梦!今晚你运气好躲过了一劫,可往后会怎么样就难说了!紫姑,送杜姨娘出去,我要养会儿神!”
“请吧,杜姨娘,”紫姑抬手道,“我家夫人不想跟你说话了,你还是带着二小姐先回府吧!你顺道告诉二小姐一声,今晚的事她要是透露出半个字,往后等她进宫了,没准连她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请吧!”
杜姨娘扭头瞪着紫姑,正要痛骂几句时,施夫人背后的窗户外忽然咔嚓地响了一声。施夫人立刻转身看了一眼,吩咐道:“紫姑,去瞧瞧!”
紫姑忙跑了过去,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临窗处那棵大树的树枝还在摇晃,仿佛刚刚有人动过。她忙转头道:“夫人,刚才窗外有人,怕是之前闯进来捣乱的人还没走!”
“赶紧去找啊!那些护院都是吃白饭的吗?”施夫人怒道。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搜院子!”
“前院后院统统都要搜!不能把那几个小贼放跑了!”
紫姑飞跑下楼,吩咐所有护院地毯式地搜索。可搜了整整两遍,依旧没找到人影儿,紫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才会不会是猫在窜?要不然,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护院们撤走后,后院伙房旁的水井里缓缓爬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吃力地撑起了身子,像是腿部受了伤。另一个忙扛起他的胳膊匆匆地往刚才那个院子而去。两人翻过了院墙后,急急忙忙地朝巷子东边去了。
半柱香后,巧绣社后院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留守在家里的绒绒听见敲门声,拄着拐杖走到门边问道:“谁啊?”
“绒绒,快开门!”
“乐乐?”绒绒忙拔开门闩,把门打开了。只见乐乐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男子站在门口,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像刚从河里爬起来似的。她好不吃惊,赶紧让他们先进来了。乐乐一进门就把那男人往旁边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乐乐,你打哪儿回来的?怎么会湿成这样?”绒绒惊讶地问道。“别提了!”乐乐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水,指着旁边那男子道,“先瞧瞧他吧!他从楼上摔下来,腿给摔坏了,老板娘回来没有?”
“这时辰茶会才刚刚结束,老板娘没那么快回来的。要不,我叫丫丫去请个大夫吧?”
“别去!”那男子吃痛地叫了一声道。
“为什么?你都疼成这样了,不请个大夫来瞧瞧怎么行?”
“不能去!”那男子使劲摇了两下脑袋道,“一请大夫,明早那姓李的娘们就能知道是我趴那窗户上偷听她说话了!”
绒绒一脸雾水地问乐乐道,“什么娘们?你们去偷听谁说话了?乐乐,你们到底从哪儿回来的?”
“总之一言难尽!”乐乐坐起来对那个男子道,“我说陈公子,你这么痛着也不是办法啊!那姓李的婆娘未必会全城挨家医馆去查,好歹先请一位回来帮你把伤治了吧?”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迷晕了的陈灿。他疼得满头大汗,蜷缩在地上道:“不行……你……你不知道那老娘们有多阴毒!只要今晚请了大夫,明早她就能查……查出来……”
绒绒看着陈灿那一脸痛苦的表情,有些吓着了,忙道:“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把伤治了吧?你瞧你疼得都快晕过去了……”
“让我来!”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绒绒回头一看,居然是住在后院里的那位詹媛姑娘。
詹媛快步地走了过来,蹲在陈灿身边替他检查了一番,然后转头对乐乐说道:“他是胯骨错位了,还能拖着两条腿回来已经算不错的了。你赶紧过来,替我摁住他,我要帮他把错位的推回去!”
乐乐忙跳起来跑过去摁住了陈灿。詹媛动作麻利地解开了陈灿的裤腰带,双手在他胯上摸索了两下找对位置后,冷不防地使劲推了回去!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陈灿的胯骨总算是先回位了,只不过疼得他几乎快晕厥过去了。乐乐抬头问道:“这就好了?”
詹媛回了他个白眼,反问道:“你认为呢?”
“呵呵呵……”乐乐干笑了两声道,“没看出来,詹姐姐你还是个医中高手呢!”
“你以为只有你的老板娘会?别在这儿废话了,去找条结实点的单来,把他抬回上,他这样子是不能自己挪动的。”
“我去吧!”一旁吓傻了绒绒回过神来道。
“我去就行了,”乐乐忙起身道,“你腿脚不方便,还是留在这儿帮詹姐姐吧!”
“可乐乐你还浑身湿着呢!先去换身衣裳吧……”
“不碍事,冻不死的。”乐乐说完就飞快地跑去找单了。绒绒望着他的背影,嘴唇抿了抿,显得有些失落。垂头时,目光落在了自己那条伤了的腿上,脸上的忧郁更加浓郁了。
“你很喜欢他吗?”詹媛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呃?”绒绒微微一怔,望着詹媛没答话。
淡淡的月光下,詹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绒绒发现,这个叫詹媛的姑娘长得虽然美丽,但却从来没笑过,面庞像上了一层冰霜似的,无论对谁说话都是一模一样冷硬的口气,即便是宝梳或者老板阮曲尘。平日里,除了摆弄草药之外,这姑娘对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漠不关心。她没想到,詹媛会忽然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喜欢他吗?”詹媛缓缓起身盯着绒绒问道,“又或者你只是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悲哀了,想找个不错的男人依靠而已?”
“詹姑娘……”
“倘若你的腿好了,那你还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吗?还会认为这世上除了一个傻乐乐之外,就没有其他男人会看上你了?”
绒绒懵在那儿了,答不上话了。
“你得找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一辈子照顾你,甚至为了你去死。”詹媛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经意的忧伤,这是极难从她脸上看到的表情。绒绒有些吃惊,问道:“难道詹姑娘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詹媛没回答,转头去看了一眼地上痛晕过去的陈灿,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以前遇到的都只能算回忆了。话说回来,你的腿并不是没得治。”
“真的?”绒绒好不意外。
“倘若你再晚个三年遇上我,那时候大概就无力回天了。你这伤拖得并不久,还有治愈的可能。”
“真的可以治好?”绒绒很是惊喜。
“你不信我?”
“我信!”
“那好,我帮你治好腿,你也得帮自己找个好男人,这样才对得起自己。至于这个男人是不是乐乐,你自己就要想清楚了。”
正说着,乐乐拿着一条单跑了回来。他和詹媛一块儿将陈灿放在单上,抬着去了乐乐房里。绒绒的目光随着乐乐的背影远去,在圆拱门那儿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丫丫来找她时,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丫丫见她眼神飘忽,便问道:“姐,你怎么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去乐乐房里帮忙吧!他刚才救回来一个人,詹姑娘也在那儿。”
“我才不去呢!”丫丫噘嘴道,“他如今又不傻了,什么事情都明白了,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干了,还用我帮什么忙啊?”
“丫丫你不能这么说……”
“要不然怎么样?我就看他不顺眼了!”丫丫忿忿然道,“人一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有他那样的吗?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跑到雅州绣庄上来赖着你的啊?一个劲儿地喊绒绒绒绒,怎么撵都不走,非要缠着你不可!”
“那时候他人是傻的,说的话也言不由衷,我能当真吗?”
“可姐你不是已经当真了吗?你对乐乐不好吗?怕他冷着冻着,腿脚不方便夜里也要去瞧一眼替他盖盖被子什么的;他一闹肚子疼,你比自己肚子疼还着急,赶着给他煎药熬汤。说白了,别人家媳妇是怎么对自己相公的,你也怎么对乐乐,就差没有睡在一起了!”
“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不害臊?”
“本来就是!”丫丫很不服气道,“乐乐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一好了就变脸。你说他傻,他傻那会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总清楚的吧?那他怎么不去缠着别的姑娘,非要缠着你呢?依我说,傻是借口,他来了这临安城瞧见了别的漂亮姑娘心思坏了,那才是正儿八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