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毫不留情的话,句句如针尖般扎在杨艳萍的心头,直刺的她身形乱晃,摇摇欲坠,杨嫣然于心不忍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澹台璃用力一拉,扯到了他的身后,保护架势十足,这一幕,让杨艳萍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无法想象,站在她面前的这几个人,会是她今生最最亲近的人,为什么她的所作所为他们从未认同,不帮忙就算了,甚至还落井下石,这样的家人,让她感觉到伤心的同时更多的是怨愤,是的,她怨,更多的是恨。
她的儿子呢,在她受到他们侮辱的时候,她的儿子再哪里?在哪里?
本以为杨艳萍会质问几句的他们,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沉得住气,一句话也不吭,这样的她,让蔺沧溟件简约的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朝杨鸿晖使了个眼色,杨鸿晖接收到他的暗示,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色上时,淡淡的划过一抹不忍:“孩子,爹和娘这般对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是我们心头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和嫣然一个手心一个手背,你们两个,就好比我们的左右手,谁也离不开谁,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只要你放弃了争夺,咱们一家人就远离这里,找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你看行不行?”
杨艳萍笑了,随着笑容逐渐的放大,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哈哈,放弃?我都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您让我放弃?凭什么?就凭您是我的父亲?母亲?还是妹妹?当年?你们还有脸给我提当年的事?当年的我根本就不愿意进宫,是你们,是你们逼着我进宫,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本不应该发生却已经发生的事,这个头是你们开的,这个果就该让我一人去承担吗?我不服,我非常非常的不服!从小,你们就将所有的好的一切都给了妹妹,就因为我比她早出生那么一丁点的时间,我就应该将好东西让给她,就要好好的照顾她,而她每一次,只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们所有人敌对的目光就会冲我来?公平吗?你们告诉我,这公平吗?”
“姐姐?”杨嫣然一颤,凝目向她看去,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她姐姐的口中说出来,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错误的一方?
眼前的这张面皮虽陌生,但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杨艳萍看着她那副依旧弱不禁风的弱小模样,眼底是抑制不住的讥讽与轻蔑,继而看向父母方向眼神也淡漠了许多,既然他们对她不喜,要与她断绝关系,那么,她自然无需再舔着脸上前讨好他们了,想到这里,她独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的站起身,目光凛然的直视着眼前的,所谓的亲人们,冷冷的开口。
“我同意,你们不是要断绝关系吗?我同意,一会儿我就会修书一封,证明我们自此毫无关联,你们放心,就算我真的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你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刚刚的那一巴掌,如果你们不解气的话,还可以再扇几巴掌或者再踹几脚,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话落,她漫步走上前,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脸,这样的一幕,深深的刺激了杨鸿晖、月瑶以及杨嫣然的眼睛,他们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华贵艳丽的杨艳萍,却让他们感到万分陌生的女人,她,真的还是他们认识的杨艳萍吗?
“母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杨艳萍身体一颤,凝目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蔺沧凉与蔺沧凛担忧的脸庞,看到他们,杨艳萍下意识的直起了腰杆儿,惨白着唇看着他们:“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在……”
“母后,刚刚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您放心,儿臣既然答应了您,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晋王蔺沧凉说完这句话后,目光淡淡的转过,看向杨鸿晖与月瑶时,眉宇间再没有以往温润如玉的气质,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泊与疏离,只是朝二老微微颔首:“外公,外婆,姨妈,感谢你们还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替孩儿劝慰我的母亲,我知道,你们心存善意,也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悲剧上演,但既然母后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也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如今你们让她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兄弟既然是她的儿子,自然要与她站在一条线上,所以,无论将来成功还是失败,都毫无怨言。所以,你们的心意我替母后领了,这里是一封断绝关系的说明书,刚刚儿臣已经找到朝堂上有名望的几位大臣做了见证,不知道将来于你们来说有没有用,但相信有四弟在,杨家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你这是什么意思?凉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满门抄斩?难道,连你自己也知道母后不会成功的,对不对?既如此,你们还过来做什么?祈求他们的原谅?让他们看我失望的脸?蔺沧凉?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只是一句话,就让杨艳萍隐忍许久的怒火瞬间爆发到一个极点,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对照蔺沧凉淡泊无情的脸,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因为当今的圣上蔺如风,就是曾经的少年将军――夏侯焰,这也是为什么天穹要改为鄢的原因,鄢音同焰,这里面隐含着夏侯焰的名字,母后,他根本就不是夏侯奎的儿子,他是父皇的儿子,他不但没有死,还活的好好的,他的娘亲是明月心,夏侯霏同母异父的哥哥,父皇今生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子。他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有一个宁愿拖着残躯也要为他安排好一切的父亲,有一个为了他,宁愿豁出自己所有的好兄弟,这样的他,我们拿什么与他比?”蔺沧凉涩涩的声音缓缓响起,让人听了,心下意识的,就揪了起来。
“就算没有蔺如风,我们也同样比不过蔺沧海,今日坐上了这个位置,依着我们两个的心性,根本就不能将自己的兄弟全部屠杀殆尽,只要给了他们一丝希望,将来他们就能够卷土重来,到头来,儿臣终究还是要出局,因为,蔺沧海他够狠,够毒,一旦他坐上皇位,我们兄弟俩根本就没有活着的可能。”蔺沧凛轻笑一声,眼角眉梢,皆是对这个世界淡淡的讥讽与不满。
“不,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怎么还能活着?那张脸,那张脸根本就不是夏侯焰的脸……”话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噎,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咬着牙不停的摇着头,喃喃自语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话虽如此,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蔺如风那张与夏侯焰极其相像的脸,何止是想象那般的简单?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杨艳萍突如其来的质疑,让蔺沧凉将目光渐渐转向蔺沧溟,脸上笑意深邃:“这,恐怕要问您的养子了!”
杨艳萍利刃般的视线扫向蔺沧溟时,他眸光温凉的看着她:“因为,夏侯焰当年是我与外公救的,说起来,还要感谢您当年将我毫不犹豫的扔进深山里喂狼,如果您没有这般的魄力,又怎么会让我遇到药王谷的传人鬼霸天呢?而且,好巧不巧的,我一个不留心,竟然就成了名满江湖的百晓笙,不但治好了夏侯焰,还带回了一个蔺如风,甚至于还间接救了我的妻子还有,我的父皇,一切的一切,都与您当年的‘恩赐’离不开关系!”
“鬼霸天?百晓笙?”杨艳萍身躯一震,瞳孔猛然一缩,在看到杨鸿晖那异常平静的神色后,这些年的关于这两人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放映着,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发黑,终于‘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喷出,身体剧烈一晃,生生的就要厥过去,若不是蔺沧凉反应及时,她恐怕会直挺挺的载下去。
她这一吐血,所有的亲人都为之一颤,满含关切的就要上前查看,怎料,杨艳萍根本就不领他们的好意,强撑着一口气,字从唇齿间艰难的崩出来:“骗,骗子,你,你们,统统,都是,骗,骗子,滚,滚!”
“怎么?这就受不了?还有更加劲爆的,要不要听?”然而,蔺沧溟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都说打蛇打七寸,若让她彻底放弃,必须要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否则,就算他能救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辈子,到头来,杨家终究要为她的愚蠢,付出上千条人命的代价,这个后果,显然并不是他们这里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
“够了,母后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不管你们还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我们都不要听了,走吧,离开这里,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蔺沧凉突然站起身,遮挡住杨艳萍如冰锥般慑人的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亲人们,下起了逐客令。
蔺沧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站在一旁始终未说话的澹台璃,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蔺沧凉,突然蹲到杨艳萍面前,一点一点的揭掉了覆盖在他脸庞上近乎二十五年的面具,露出一张与蔺沧溟一模一样的脸,等蔺沧凉回过神来想要将他带离时,却发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尤其是自己的母亲,更是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摸他的脸,更令他惊恐的是,蔺沧凉竟然还就真的拉着她的手,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上,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明明很温暖,然而,在这么一瞬间,杨艳萍、蹲在她身后的蔺沧凛以及渐渐靠拢过去的蔺沧凉,却突然觉得通体刹那间冰寒彻底起来。
“告,告诉,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杨艳萍从澹台璃那张令她惊恐的容颜上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含热泪的她,渐渐的,将目光看向一直默默站在那里暗自抹眼泪的杨嫣然,嘴唇抑制不住的发颤:“嫣儿,告诉姐姐,这,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杨嫣然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后,吸了吸鼻子,这才走到杨艳萍面前,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姐姐,对不起,嫣儿也有错,如果,如果当年我早点告诉你,溟儿的身世,也许,也许您就不会讲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他的身上,我也不用窝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过了二十七年,错了,我们都错了。其实,其实当年我进宫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溟儿的父亲,那个时候,我没想到大家会逼着我进宫,可我心有所属,怎会就这般将自己的清白交出去?所以,我与孩子的父亲想了一个办法,还记得我身边的那个宫女吗?你是他派来的,与皇上在一起的,也是他,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接触过皇上,而溟儿与璃儿,则是我们的孩子,与皇上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