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毓连个眼神也不给她,随意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柳丝丝嗔怪的瞪了木颢然一眼:“看你养的好儿子。”
木颢然有些哭笑不得:“儿子如今这个样,难道不是你纵容出来的结果?”从小就跟他对着干,长大了还是如此,他甚至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木毓如今这脾性,完全是柳丝丝不计后果‘教育’出来的结果。别人的母亲都有个母亲的样儿,她不一样,从小就没将这孩子当孩子,一直以成年人的思想教育他,而她这样的方式自然也回馈给她独立自主的木毓,独立到小小年纪就能将他们堵得哑口无言的份儿。
“难道儿子就不是你生的?”柳丝丝精致的容颜上闪过一抹不满,眼见娇妻不乐意了,木颢然只能打住:“好了好了,还是先去看看霏儿吧,若真是将人饿出个好歹,咱们怎么向老四交代?”
木颢然的话音落下后,柳丝丝不知想到了什么,明艳美丽的脸庞立时闪现出一抹哀恸之色,“如果他还活着,该有多好?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咱们再也回不到当年了。月心啊月心,你怎么这么傻,唉……”
“又掉眼泪了?你这丫头,都告诉你多少遍,不要想不要想,行了,赶紧抹抹眼泪,说起来,那丫头来这么些天,咱们还没去看过呢,趁现在,赶紧去看看。”木颢然紧了紧柳丝丝的肩膀,眼底满是忧色。
其实柳丝丝根本就不想去见夏侯霏,她甚至害怕去看她那张与月心有八分相似的脸,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你费了多大的心思去忘记,但当这道记忆冲破记忆的关卡时,你挡都挡不住,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这就是现实,现实到如此残酷的地步!
“走吧,如今已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更何况,当年,我们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对吗?”木颢然的话,让柳丝丝目光变得深邃幽长起来……
七月十日,药王谷
距离蔺沧溟离开黑、森林已经整整十天。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迦蓝的身体已经比送来时好上太多,除了不能练武以及大量的运动外,基本的行走、生活已经没有问题。蔺沧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他始料未及的。而当他听完蔺沧溟的叙述,沉默了半晌终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从未听母亲说过,父亲也未提及。我根本不知道木灵寨与我们能扯上什么关系,你,确定他们针对我们?”
蔺沧溟拧紧眉心摇了摇头:“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什么,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但这个木毓,以及他的木灵寨,似乎与之前的传言划不上等号。直觉,他并非残暴之人,虽然身上带着一股子邪气,但眉宇间的凛然,不像是会与皇后同流合污,制造蛊虫的罪魁祸首。”
“所以你放心大胆的将霏儿留在了那里?”迦蓝挑了挑墨色的眉梢,言语间已现不悦。
“京城的形势我不多说你也知道,如若将霏儿带回去,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那你可以将她安置在药王谷!”
蔺沧溟望着他,目光深邃:“但我们对木灵寨一无所知。”
“你未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她能明白你的意思?”
“我相信她可以做到。而且,木灵寨远不止我看到的这么简单,我总觉得,他们并不是一般隐居在那里的种族。”
蔺沧溟的话让迦蓝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那现在你是怎么个想法?难不成你真要刮了那个老头的头颅回去换霏儿?”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
蔺沧溟嗤笑间挑眉:“你说呢?要不然,你来?我下不去这个手。”
迦蓝冷冷的回视他:“你想让我下地狱吗?”
“呵……”难得的,蔺沧溟居然垂眸闷笑起来,直看得迦蓝刺眼的紧:“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还有那个叫什么木毓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居然能提出‘弑父’这个卑鄙无耻的要求来?更可恶的是,你居然还说他眉宇间带着凛然气息,能提出这样条件的人,能是好人吗?”
“你没见他,自然不好评价,他那个人,邪佞间带着放荡不羁,无论我怎么看,他都不是蔺沧海那种大奸大恶之人,至于他本身抱着什么目的提出这个要求,咱们先不论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必须随着天照的大军回京城,而我,想去临月一趟。”蔺沧溟的话,让迦蓝凤眸霎时凝起:“临月?你去那里做什么?”
“目前皇后与木灵寨的关系似友似敌,蔺沧海、德妃母子表面上一个扮演孝子,一位扮演‘德妻’,其他皇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也是暗潮汹涌……就算我这个太子没有与他们争夺的心,但,只要我坐一日的太子,就需要为这个位置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许,也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你想做什么?”迦蓝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抬眸震惊的看着他。
“这些年,我为天照也算鞠躬尽瘁了,与其这样没完没了的闹腾下去,还不如将这个位置让出来。至于他们谁想做,各凭本事去!”蔺沧溟的话,让迦蓝甚为的震惊,因为,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样的话,会出自他之口。素日里的蔺沧溟,从来没有退缩过,无论再难,再艰辛,也从未退缩过。可是今天的他,不单单说出了这样的话,甚至还有了这样做的念头,让他费解的同时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如果你撂挑子不干了,天照会乱成什么样,你有想过吗?你曾经答应过那老头儿……”迦蓝的话还未落,蔺沧溟神色淡漠的道:“你不觉得他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我的身上有多么的不明智吗?有我挡在前面,他属意的人选自然可以安然无虞的坐享其成,那将来呢?等他百年之后呢,他还能驾驭的了天照吗?蔺沧海会放弃吗?他的那些小弟弟们长大成人了,就一定不会与他争夺吗?我能为他守得了一时,能为他守得了一辈子吗?再说,他能让我为他所属意的人选守候天照吗?除非……除非他能狠得下这个心,将挡在他属意儿子前面的绊脚石全部斩杀殆尽,不留任何余地!”
“这不可能,他做不到。”迦蓝眉心拧起,当机立断的摇首否决。
“他做不到杀掉自己所有的儿子,却可以杀掉我这个最大的障碍,与其让人防不胜防,倒不如直接摊牌来的明白。”蔺沧溟冷冷的睇了他一眼:“为了天照,你我付出多少也就算了,可是偏偏……这牵连到了我们的家人,如此下去,等待我们的何止是无休止的杀戮?”
“你既然知道即便放弃,他们也不会放过,为何还要这么做?至少现在还是私下里,一旦摊牌,可全部摆在明面上了,你要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能为他所用,那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溟,我们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你,已经没有选择了!”迦蓝的话,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即便如今是炎炎夏日,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还有一条路可走,你……”话至一半儿,迦蓝便已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一变,眉峰骤然凝起:“我是不会走那条路的!”
蔺沧溟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凉凉一笑:“你早晚会走上这一条路,我有预感!”
迦蓝不悦的看向他,神色略显不耐,蔺沧溟却在这时从胸口扯出一块儿玉佩,递到他的面前:“还记得这半块儿玉佩吗?”
迦蓝凝目望过去,点了点头:“这,这不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
他点了点头,在迦蓝震惊的目光中,光洁白皙的手一伸,另外一半儿玉佩赫然呈现在他的手中,只需一眼,迦蓝便已肯定,眼前的这两个半块儿玉佩,能够合二为一,这般想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向前,颤抖着手,将它们彻底的合二为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比蔺沧溟还要激动:“你,你找到你的母亲了?”
蔺沧溟笑了,然,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我告诉你,我至始至终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你会相信吗?”
迦蓝诧异的抬眸,对上他飘忽而幽深的瞳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还记得临月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四皇子吗?”蔺沧溟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迦蓝身子瞬时一震,眼睛圆睁着霍然站起了身,“澹台璃?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半块儿玉佩,就是澹台紫丹离京那日,澹台璃亲自递给我的。”蔺沧溟懒洋洋的一句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将迦蓝炸了个外焦里嫩,他看着他嘴角那抹深深的却不含任何感情的笑容,突然觉得浑身冰冷,他甚至不敢去想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他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他给你,难道你母亲如今在临月……?喂,他该不会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吧?”
蔺沧溟自嘲的笑了笑,面色悲悯而苍凉:“哥哥?呵呵,别说,还真的是哥哥……”
“我曾经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猜测过自己是皇后与某个见不得光的男人所生,可后来皇后的言行举止,让我深深的否认了这个设想,后来,又以为自己是某个妃子寄养在她那里的孩子,可这个猜测与很多调查对不上,几经挫折后才知道,自己竟是她妹妹与蔺天琊所生……”
“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丢下我一走了之,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松口了口气,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蔺天琊的儿子,总比认为自己是个‘野、种’要强上很多。可有些事,却再也挽回不了……”
“曾经,因为对自己身世存在质疑,我不惜披甲上阵杀敌,用鲜血取得蔺天琊的信任,为了让他心安,甚至写下血书来证明自己对这个皇位真的没兴趣。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承认,他心目中的人选,也并非我,他甚至坦诚告之,未来的皇帝,绝对不会与杨家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即便我再优秀,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为他亲儿子铺路的踏脚石,而已。这就是皇室的残忍,即便在他的眼里,我是他的‘儿子’,却因为头顶上的这个所谓的‘杨’,抹杀了你所为之努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