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条件?”
“条件?拯救我的外孙,还需要什么条件?”
“少来,没有条件你会亲自跑来太子府?”
“可你的存在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孩子,不要带着仇恨的目光看待我,有些事根本就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可怖,你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带着有色眼睛对待你的亲外公!”
“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让我们叫你一声外公?”
“你非要与我吵架吗?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看霏儿的,她在朝堂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这些年,她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蔺天琊、夏侯奎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外孙?”
夏侯焰再度冷笑:“我以为你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没错,她这些年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怎么?心疼了?早干嘛去了?我问你,你早干嘛去了?”
“臭小子,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外公!”向来受人尊敬的月煌,接二连三的容忍夏侯焰的无礼后,终于愤怒的站起身,目光冰寒的看着他的外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娘违背了家族,背弃了家族,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这么些年来,你可曾见到我真正来抓过她?你以为她当真就瞒的天衣无缝吗?月族的眼线遍布天下,没有我从中阻挠,她能平安生下你们兄妹,能吗?当年,你娘离开后,你的姨妈不想接替你娘的位置,居然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连续失去两个女儿,你以为我心里就舒服?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我们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关系?你心里有怨,有气,我能理解,但是谁来理解我这个族长的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铁法如山的长老团,如果我有任何的偏薄,月族日后的规矩还怎么立得起来?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你,你会怎么做?”
“做人不能单方面的看待事情,要学会换位思考,你娘的死是我这个做外公的错,可那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心里就舒服了?这次来天照,我就是简单的来看看霏儿,看看我的女儿,难道,这也不行吗?”说到最后,这个头发苍白的老人竟然潸然泪下。
夏侯焰眸光闪了闪,别扭的将脸扭到了一边,月煌似乎说到了自己的痛处,竟然停不下来:“你外婆这些年,独自居住,哭的眼睛都瞎了,也不愿回家,一个人住在湖心小筑,派去多少人,她给我打回来多少人,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在那边受了多少罪,难道,我就好受了?我们俩这是自虐,自虐你知道吗?到现在,她还不知心儿已去的消息,我无法想象她若知道你娘,会不会直接过去了……焰儿,我承认,我有错,可这是身为父亲的错,与月族族长没有任何的关联。有时候我也恨过,也悔过,为什么当初要接这个位置,可我若是不接,还会有别人的去接,到头来,一旦出现你娘这种情况,就又是同样被毁的家庭……”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允许这样一条族规存在?你们能保证接下来的每一任神女都必须嫁给临月国的皇上吗?这究竟是条什么规矩?明明知道,却还要执迷不悟的错下去,你们这是活该!”
“还有我姨妈,难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们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你们月族不是手眼通天吗?你能找得到我娘,为什么找不到我姨妈?”
此话一出,月煌哀恸的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的抓着头发摇着头:“找不到,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倾注了不少力量,到头来还是毫无头绪。之所以找得到你们,是霏儿的名声与她的画像以及一些侧面有效的证据,月族嫡系的女儿,因为遗传的因素,甚好辨认。而之所以必须嫁给澹台氏,也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
“荒谬,不靠男丁传宗接代,却要靠这些女人!”夏侯焰轻叱一声,讥诮的目光落在月煌的脸上:“现在人你也看到了,话也听到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娘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月煌沧桑的声音中透露着悲怆,夏侯焰眸光微闪,看来,他并没有听到娘亲所葬的位置,这样也好,免得去打扰她。
“你想见她,她未必就愿意见你,你还是走吧!”不是夏侯焰心狠,如果让他真的见到皇宫里的遗体,那么锦澜的身份也会曝光,与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焰儿,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苦衷,也请你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
“人都已经死了,还用来忏悔吗?走吧,我娘不需要你的忏悔!”
“焰儿……”
“走吧,如果你真的有愧疚,那就好好的管管你们的紫英公主,霏儿的幸福绝对不允许这个女人从中干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霏儿,对了,霏儿她究竟中了什么毒?能否,能否让我看看她?”
“不用了,我们俩的生死已经不归你管,用不着你假好心!”
“干什么不用?喂,月老头,我的老婆呢,你将我老婆藏到哪里了?”鬼霸天略显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月煌脸上的愧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冷漠然,他看着突然闯入的杨鸿晖,冷然一笑:“说起来咱们也是天涯沦落人,你当年为了你们杨家,不惜将自己清白的二女儿送进宫,也难怪瑶儿愤然离家这么多年!”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的老婆呢?还有,别叫的那么亲热,瑶儿是你能叫的吗?死老头,再叫别怪我不客气!”
“她是我们月家的女儿,我怎么就不能叫?还有,我真的是低估你们这些人的能耐了,居然连瑶儿的身世你也知道了?”
鬼霸天嗤笑一声:“明月,明月,以为姓明,就能掩人耳目了?说,他们母女俩现在在哪里?”
“既然你本事这么大,自己找去啊?还来找我做什么?”月煌眼梢微抬,漠然的扫过鬼霸天焦躁的脸,重新看向立在一旁凝神的夏侯焰:“你身上的毒就不用操心了,三虫三草我自会给你找来,至于紫英,她本身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不会嫁予你们的太子,倒是霏儿的毒,你真的不愿告诉我?她是我的外孙女,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你只要将焰儿身上的毒解了就行了,霏儿那边老夫自有办法,死不了。”鬼霸天一脸低沉的将月煌拽过身:“喂,月兄,给个面子啊,我的妻女到底在哪里?难道你要急死我吗?最近好不容易脑筋开了窍,想到了她可能存在的这个身份,你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快,告诉我好吗?我找了她们二十多年,我的头发都熬白了,求你了……”
“你的头发有我白吗?她不愿意回来,我又凭什么越俎代庖?等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我找了二十多年,我又何尝不是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你比我幸福,赖好还有一个外孙陪在身边,老头子我妻离子散,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哈哈,什么也得不到,得不到……”月煌凄惨的笑声最终淹没在雨幕之中,夏侯焰静静的坐在那里,宛若雕塑,鬼霸天握紧拳头,满脸的不甘……
“真没想到,我的外婆居然也是月族的人!”不知过了多久,隐在暗处的高大身影,才缓步走了进来,寡淡的目光落在鬼霸天哀恸悲悯的脸,黑如曜石的眸底闪过一抹嘲弄。
“溟儿……”鬼霸天看着倚靠着门框的蔺沧溟,神色激动的道:“你外婆和你娘说不定就在月族,孩子,你可愿意随我去临月?”
他以为蔺沧溟会和他一样的激动,可惜的是,他想错了,在蔺沧溟的表情里,没有所谓的激动,只有一成不变的冷漠,甚至于,冷漠的表情中还隐含着淡淡的嘲弄。
“一个将我抛弃二十三年的女人,值得我去寻找吗?”
他冷笑一声,缓步走至夏侯焰身旁坐下,眸色森冷,语调幽幽的看着鬼霸天:“如果你想去,尽管去,我……没兴趣!”
“不是的溟儿,你娘肯定有她的苦衷……”
“如果她真的有苦衷,那就亲自来告诉我,我不需要你替她解释。”
蔺沧溟面色咋冷,眸色冰寒,耐心全无。
鬼霸天心知这个时候的他正在气头,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轻叹一口气,失落的离开了。
室内一瞬再度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调整好情绪的夏侯焰突然抬首看向蔺沧溟:“何必呢?你明明很想去找她……”
“谁告诉你我很想去找她?她值得我去找?二十三年什么概念?生命的三分之一,她有什么理由可以狠得下这个心?”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如此?当年还劝我原谅外公,到头来自己沾上同样的外公,不也是这般痛恨?”
“这怎么能一样,你的娘亲起码还活着,而我们的娘,却含恨而终,这样的恨,不一样。”
蔺沧溟想了想,终抿了唇,默认了他的这个说法,想到月煌的承诺,他始终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不管怎么样,三虫三草总算有了希望,平安活下来,自然也不会是一纸空谈,将来,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无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就算他曾经亏欠了你们,三虫三草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些遗憾。焰,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你若活着,霏儿无疑有了最强大的后盾,你们兄妹俩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相信心姨也会很欣慰的。”
许是早在刚刚就已经想通了,对于蔺沧溟的话,夏侯焰并没有反驳,平静的抬眸:“宫里的事都处理好了?”他所说的事,自然是紫英公主。
蔺沧溟一听此言,俊眉下意识的皱起:“一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公主。”想到那个女人不顾廉耻的纠缠,蔺沧溟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侯焰微弯了唇角,决定不再为难他的兄弟:“沫舒,你打算怎么处置?”
“既然来了,就先让她跟着霏儿,保护霏儿是她首要的工作,至于其他,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她而今的那张脸,任谁都已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