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普鲁斯特
这篇文章发表在1907年7月23日的《费加罗报》上。——原注
有的人活着不依靠力量,就像有的人唱歌不依靠嗓子,这些人更让人感兴趣,他们用智慧和情感代替他们所缺乏的材料。我亲密的合作伙伴和朋友罗贝尔·德-弗莱尔的外祖母,即人们今天在马尔齐欧德·弗莱尔的外祖母就在马尔齐欧城堡中逝世。——原注。埋葬的德·罗齐埃尔夫人就有这种智慧和情感。贯串她毕业的伟大的爱(对她外孙的爱)带来的终日思念耗尽了她的心血,她怎么受得了!况且她的身体状况就像那些上等人一样特别,他们没有人们所谓的勃勃生机。她是如此柔弱、如此纤细,始终在疾病最可怕的突然变化中苟延残喘。当人们以为她被疾病压垮的时候,却总是看到她动作迅速地登上了山顶,紧紧追随着装载她外孙驶向名望和幸福的那艘小船。她这样做不是为了沾他的光,而是为了看看他还缺少什么,看看他是否还需要外祖母的一点关怀,这就是她内心深处的希望。只有真正强壮的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我曾经看见过那位外祖母的眼泪那小姑娘似的眼泪。每当罗贝尔·德·弗莱尔出去旅行时,她就会操心挂念。我想,罗贝尔总有一天是要结婚的。她经常说盼望他结婚,在我看来,她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考验自己。实际上,她更加害怕外孙在所难免的结婚,而外孙进学校读书和外出服兵役也不曾使她如此恐惧,天晓得——因为人们在温存的时候是勇敢的——这两段时间给她带来了怎样的痛苦!叫我怎么说呢?当罗贝尔结婚的时候,她对外孙的温存体贴在我看来也许不会成为她悲哀忧伤的根源:我想到那个即将成为她外孙媳妇的女子……一种同样充满嫉妒的温存体贴对那些必须与她分享的人来说并非永远是甜蜜的……嫁给罗贝尔·德·弗莱尔的那个女人1898年,德·弗莱尔与维克多里昂·萨尔杜的女儿热纳维埃夫·萨尔杜结婚。——原注极其简单地完成了这个奇迹,用这种如此令人畏惧的婚姻为德·罗齐埃芹夫人,勾她自已,为罗贝尔·德·弗莱尔开刨了一个纯粹的幸福纪元。
这三个人一天也不分离。一天也不吵嘴。德·罗齐埃尔夫人说过,为了谨慎起见,地不会继续同他们住在一道,她要去自己的角落生活。然而在我看来,她和罗贝尔或任何人都从未正经地考虑吐这件事的可能性。除非是人们把她装在一具倌材里搬走。
幸亏加斯东·德·卡亚韦和他妻子的美意和好心,另一桩在我做起来应该有难度的事情才能够以最简单最开心的方式了断。从某个时候开始,罗贝尔有了一位合作伙伴。一位合作伙伴!他怎么会需要一位合作伙伴呢?她的外孙,单单他一个人的才干就超过了地球上所有的作家。再说,这一点无关紧要;可以肯定,在合写的著作中,精采的一切都属于罗贝尔,如果偶尔出现某种不太精采的东西,那肯定是另一人、那个胆火妄为的人写的……可是并没有任何“不太精采”的东西啊!然而她却声称,这一切都不属于罗贝尔。我还不至于会说,她认为在这些接二连三的成功合作中,一切荣誉应该归功于卡亚韦,然而他是第一个不会为此感到痛苦的人。在这种喜人的成功之中,她注意到了那些能够巧妙地结合起来的不同天赋。那是因为她首先具备了超凡卓越的才智,所以就有了最公正的评价。毫无疑问,正因为如此,作为恶的巨入来源的这种才智在我们看来才显得如此有益、如此高贵:我们深深地感到,只有它懂得如何敬奉正义。“那是两位强有力的天神。”引自《阿达莉》。——原注她再也没有离开她的床铺或她的卧室,儒贝尔、笛卡尔还有其他人则认为长时间地躺着有利于他们的健康,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得到这个人的美妙思想,那个入的精神力量。我说这番话并不是针对德·罗齐埃尔夫人。据夏多布里昂说,儒贝尔经常躺着,双眼紧闭,然而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骚动和疲惫。出于同样的原因,帕斯卡尔从来不听从笛卡尔向他提出的这方面的忠告。同样,人们建议许多病人保持安静,然而——正如德·塞维涅夫人的孙子那个时代的年轻人那样德·塞维涅夫人在1689年1月24日给德·格里尼昂夫人的信中写道:“他的青春给他造成的声音,他听不到。”——原注——他们的思想“给他们带来了声音”。她由于操心而病得如此严重,她也许仅仅应该为了保重身亨利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在房里兜完这一个圈子了。”这种娱儿女的风气正值得我们提倡。
跟着疼爱的心理就产生了为儿女谋牛福的心理。尽管有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替儿孙作马牛。”但是,当此人说此话的时候,已经做了马牛不止一次!父母对于女儿的心情,简直是一种宗教:儿子就是一个如来佛,女儿就是一个观世音。其实这又何妨?国家需要的是壮丁,并不需要老朽,珍重地爱护二十年后的国家战士,正是未可厚非,假使有人提出“将慈作孝”的口号来,我是要举双手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