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被特招进了省足球队的消息乐坏了俩老人，小山的爷爷秦朝老汉、奶奶秦婆婆。
老师说俺孙今后就算国家的人啦？
就是就是。
一辈子能吃上国家粮端着铁饭碗过？
没错哩。
……
沉默了一阵子，秦婆婆又问，不知道这足球啥个玩法？
问题似乎难倒了有问必答的秦朝老汉，他眯缝着双眼，嘴唇一开一合，吧嗒吧嗒有声，烟斗嘴上飘出几团烟雾。秦朝老汉突然磕掉烟火，伸手招呼秦婆婆上楼，边走边说电视里不就有吗！
家里那个十四寸黑白电视机，放在孙子房间。自从五年前儿子儿媳双双被埋在煤矿之后，秦朝老汉夫妇就从没看过电视。偶尔听见孙子在房间里兴奋地大喊大叫时，秦朝老汉才进去看一眼，也就此听说了世界杯，射门，罚点球，倒挂金钩，狮子甩头等等名词。
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都不见有人踢足球。
秦朝老汉把头颅伸出窗格子，看着楼下通往远方的小路。恰好见个读书崽放学回来，手上还抱着一撂书，就用力喊：嘿！读书囡，电视哪个频道踢足球啊？读书崽回应“中央五”。秦婆婆听得真切，早调到“中央五”，只见一群老外在争夺一个椭圆型的球，抱球在手的人被层层围困在当中，你推我攘的，像极了街道上的小混混在打群架。秦朝老汉不知道那叫什么球，但他知道那不是足球，足球长啥样他还是晓得的，还听孙子说过，世界上哪些国家足球踢得厉害哩。
俩老人在电视机前等啊等，直到天黑下来也不见有人踢足球。饭桌上，秦朝老汉闷闷地说，我们中国小伙怎么能整半天不踢球呢？忒不上进，赶得上人家巴西美国？夜里，俩老人又守着“中央五”，直到深夜还是没人踢球。躺下床后，秦朝老汉自言自语道，跟我捉迷藏？明后天我时刻守着，看你踢不踢！
次日早上，秦朝老汉一起床就跑到孙子房间，一打开电视就嚷嚷：老太婆快来快来！秦婆婆一骨碌钻出被窝，顾不得腿脚的风湿病，三步两步晃到了电视机前。
突然，一个背上写着9字的运动员滚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左膝，脸上是痛苦万分的表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鼻子全走了样，只剩一张嘴巴大大地张开着。这一看吓得秦婆婆浑身一激灵，本来就眯缝着的眼睛干脆合上，不忍再看。秦朝老汉心里也直发毛，看看老婆子的模样，细想电视里那人的表情，更是忐忑不安。
秦婆婆再次睁开眼睛看电视，见一个人远远地扔过足球，另一个人把头一歪、身子一挺给顶了回去。秦婆婆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秦朝老汉花白的头颅上，摸了摸说，不知道这玩艺会不会弄疼人。
秦朝老汉啪一声关了电视，抱起孙子平时玩的足球往楼下走，一边喊秦婆婆快下楼。
秦朝老汉把球给秦婆婆，一会儿喊“朝我踢，用力！”一会儿喊“猛猛地砸过来，砸！”无奈，不论秦婆婆多么努力地踢，足球的高度总不够让秦朝老汉用头或者胸脯去顶，老汉也不忍心让球砸向秦婆婆。双方心里都在想：叫她（他）体会个中滋味？不如自己来。
抱着足球、看着气喘吁吁的秦婆婆，秦朝老汉突然灵机一动说，你到楼梯拐角上扔球给我。
木头梯子从一楼向二楼延伸的过程中，在墙角处打了个拐。秦婆婆站在拐角处向秦朝老汉头顶轻轻地扔出了足球，仿佛在抛一只绣球。秦朝老汉大声喊，不成不成，用力点、猛点扔。于是，扔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没让秦朝老汉满意。最后一次是秦婆婆的脚没迈上拐角处，一个趔趄没站稳，球飞了出去，砸到楼梯后高高弹起再射向地面，秦朝老汉一个类似鲤鱼打挺的趔趄，用花白的头颅顶起足球，足球再次碰上墙壁，反弹回来和秦朝老汉的胸脯对上了阵。毕竟上了年纪，秦朝老汉一个猛子被球弹到了地上。
秦婆婆来不及穿回被钩落的那只鞋，赶忙下楼梯，带着哭腔道：算了算了，孙子一个人去吃这样的苦头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你别再踢啦！
被扶起来的秦朝老汉拍拍身上的尘土说，咱小山一辈子能吃的苦，我就体验这么几下子算个啥？！说完话，他挺了挺微驼的背，喊：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