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折砂却打破了我的幻想。
她说:“晋朝统计四百三十九年,末代国君是被梁朝的太祖皇帝废黜的。”她突然合上书,说:“太祖皇帝废黜他后,昭告天下将仁待前朝皇室……”
“怎么可能!”我冷笑一声。想起母后之前说的那番话,完全不亚于那位梁朝的太祖皇帝呢。
“晋史的最后一句话,大概便是这个意思。”折砂说,“可是实际上呢,前朝皇室一族迁出京城后被羽林卫杀光,自此没有前朝血脉。”
折砂闭上眼,似乎对这个王朝有着深深的敬佩。
“末代国君也算是一个有骨气的君王。京城被攻破后,就坐在龙椅上,割腕而死。敌军的将领攻入大殿时,看见宝座上神情威严不可侵犯的君王,竟一时不知所措……”折砂说这话时,口吻和眼睛,都流露出一股钦佩之情。
“不都是死么,而且还是亡国之君。”我计算了一下,发现哥哥登基后三百年,晋朝才灭亡。三百年,哥哥的后代还真是有本事啊。
这些日子对我颇有些冷淡的折砂,听了这话,却严肃起来。
“怎么能是一样。凡人虽然寿命很短,但是却可以死得让人敬佩——比如,同样是割腕而死,晋朝不是有一个著名的昏君么。”
“嗯~你说。”只要折砂同我讲话,我都可以忽略这话题我是否感兴趣。
“那个昏君年幼时便受到他父亲的宠爱。登基之前,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不曾受过锻炼——所以,登基后,才会那么独断专行,凡是反驳自己的大臣统统判处极刑。资格老一点的,便因为忠言逆耳而被流放贬官,朝廷留下来的多半都是些佞臣罢了。”
我听得很认真。但是我总觉得折砂说得这人怎么都像我在凡间时大多数人对我的评价。就连成仙后,偶尔看凡间的说书先生侃起那段往事,对我大抵都是这么形容……莫非,折砂口中那骄奢淫逸的昏君是我?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我都不认为我是那么一个人。
或许我的神情也因此不再那么轻浮了吧,所以折砂似乎想跟我上一堂课。
就如同当年那个长着白花花胡子的太傅一样,总是在我神情有些含糊似乎像是陷入沉思的时候,跟我讲那么一些君臣大义,为君之道。
当时我总会想,反正最后我都不会是皇帝,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可是想想,那也是太傅的一片苦心,不听也不是理。于是总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可是,到很多年后的我才发现,太傅和我想的,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他念着哥哥亲手写的圣旨的时候,肯定也有这么同情过我吧。他肯定想过,那家伙真可怜,总有一天会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还是善待这任性的孩子吧,趁他还活着的时候。
我想着这些,有些入神。这样揣测别人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自嘲的意思。不过,现在的我,即使在太傅、哥哥、母后中已然算是笑到最后的人了……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发觉,我能做的,只是自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