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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齐威王:浪子回头金不换

秦国已经奔走在崛起的路上,东方的老大齐国也不甘落后。接下来,他们也要在历史舞台上上演精彩绝伦的一幕。我们就把目光投向齐国吧。

跟晋国一样,战国时代刚一揭幕,齐国就悄悄地换了主人。公元前391年,掌握实权的相国田和把齐康公赶走,自己做了老板。公元前386年,在魏武侯的推荐之下,周天子周威烈王正式把田和封为侯,从此,齐国不再姓姜,改姓田了。这段变故,史称“田氏代齐”。

经过“田氏代齐”的折腾,齐国也变得衰败不堪,国势极度下滑,跟秦献公之前的秦国一样,到了崩溃边缘。陈旧的齐军被魏军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土地也不断被魏国、秦国、赵国等蚕食。时间一晃儿,就来到了齐威王时代。

淳于髡

齐威王刚即位那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挽狂澜于既倒”的角色,整个儿就是一个败家子。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整夜喝酒作乐。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卿族大夫,自己乐得当甩手掌柜。有这样的老板,国家当然就一片混乱,史书记载是“诸侯并伐,国人不治”,连鲁国、卫国这样的小国家都来欺负他们,可见齐国实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淳于髡粉墨登场了。

淳于髡是齐国客卿,年纪比齐威王大。他这人是万金油一样的干部,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啥都会一点儿,但都不怎么精通。长得不高,模样也不英俊,最大的长处可能就是能言善辩了。曾经有一次,齐威王派淳于髡到楚国去进献黄鹄。出了都城没多久,这只黄鹄就不小心飞走了。怎么办呢?

淳于髡还是继续他的行程,来到楚国对楚王说,“大王啊,我家老板派我来进献黄鹄。到了河边,我担心黄鹄干渴,就好心把它放出来喝水,没料到一个不留神,居然让它给飞走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想自寻短见,可又怕别人非议大王,说您因为区区鸟兽迫害知识分子。我想重新买一个跟黄鹄相似的鸟儿来献给您,可这是不诚实的举动,欺骗了大王,也是罪该万死。我又思考着逃到其他国家去,可这样一来,齐国与楚国君主之间的友好往来就从此断绝了,那更是比天还大的罪过。左思右想,我还是前来向您请罪,请您惩罚我吧。”

楚王感叹道:“齐王居然有你这样忠诚守信的人!”他不但没有怪罪淳于髡,反而还加倍奖赏他,让淳于髡赚到了一笔钱。

这次,淳于髡打算利用自己这点长处,来劝谏齐威王痛改前非,从今天起,做一个不喝酒、不泡妞儿的人。

这天,淳于髡穿戴整齐去见齐威王了。齐威王正坐在一堆美女中间,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齐国艺术团的歌舞表演,快活得像一个神仙。远远地看见淳于髡来了,齐威王叫道:“来来来,过来陪哥喝两杯。”

淳于髡站在齐威王面前,摇头说:“悲剧,真是悲剧!”

齐威王笑道:“你这矮小子,我咋就是悲剧了呢?”

“大王明鉴,我可不敢说大王是悲剧。我听说从前有一只鸟儿,住在宫殿里,三年了,不飞也不鸣。您说,这鸟儿难道不是悲剧吗?”

齐威王说:“我知道这事儿。这鸟嘛,虽然三年不飞不鸣,可一旦飞起来,必定冲上云霄;一旦呜叫起来,必定让所有的国人吃一大惊。你还敢说这鸟儿是悲剧吗?”

淳于髡听到这儿,知道齐威王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么,劝谏的目的就达到了,因此,他干笑一声,告退了。

赏一人,诛一人

第二天,齐威王破天荒地来到朝廷上班了。大臣们看到齐威王的身影,都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看太阳是不是从西方升起来的。齐威王坐在大班椅上一边批改奏章,一边跟身边的大臣们闲聊:“各位卿家,各地方的行政长官们政绩如何啊?”

大臣们就一一道来。他们纷纷谈到,即墨大夫如何如何不称职,而阿地大夫如何如何廉政爱民。齐威王不语,只是笑呵呵地点头。

再过了一段日子,齐威王把即墨大夫和阿地大夫都召回都城,进行业务考核。这日,风含情水含笑,阳光明媚百鸟争俏。业务考核大会在宫殿里进行。宫中摆了一口大锅,柴禾熊熊燃烧,里面沸水滚滚。大臣们都在嘀咕:“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呢?”

这边呢,阿地大夫春风满面,跟熟识的大臣们寒暄着。即墨大夫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儿,没人搭理他,他也找不到说话的对象,只好像木偶一样干站着。

齐威王来了。他一出现在大堂上,大家都鸦雀无声了。齐威王径直来到即墨大夫面前,严肃地说:“你知罪?”

即墨大夫叩首道:“臣不知。”

“我听大臣们批评你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你还不知罪?”

即墨大夫面不改色,说:“请大王明察。”

齐威王神色一缓说:“幸好这段时间我派人对你进行了实地考察,不然还真冤枉了你。即墨大夫,经过考察发现,即墨在你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奉公守节。而且,你没有拿钱财来贿赂我身边的大臣,让他们在我耳边说你的好话,我非常敬佩你的这种品质。因此,我要奖赏你一座万户城邑。”

“谢谢大王!”

齐威王又踱步到阿地大夫面前,和蔼地说:“阿地大夫,你辛苦了。”

“我身边不少大臣都夸奖你是一个好干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阿地大夫谦虚地说:“这都是大王您的功劳……”

可齐威王话锋一转,说:“可是,我派人去阿地实地考察的结果却迥然不同啊。阿地在你的管理之下,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官员腐败成风,百姓无立锥之地。而且,前些年,赵国进攻甄地,卫国攻取薛陵,你都见死不救。看来你在我身边的官员身上花了不少钱财嘛。来一次都城不容易,我没别的招待,只好请你老人家洗个热水澡了。”

阿地大夫面如土色,不停告饶。可早有士兵将他架起来,往那只大锅中一扔——听着大锅里传出的惨叫,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时他们才明白这大锅的用途。阿地大夫在沸水中挣扎了一番,最终陷于平静,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齐威王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向群臣们表示:你们是瞒骗不了我的,我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和方法,拒绝表面文章,提倡求真务实,齐国和我,从此都要步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这就是我的时代。

赛马

齐威王运气真好,居然得到了一代名将——孙膑。

孙膑是齐国民间教育家鬼谷子的弟子,他被师弟庞涓骗到魏国去,挖去双髌,关在一座监牢里。齐国使者听说这事后,本着拯救本国子民于水火之中的精神,想方设法把他营救出来。回到齐国后,齐国相国田忌很欣赏他的才华,以上宾之礼招待他。

当时,齐国贵族子弟们之间流行赛马游戏,就跟现在的豪门流行赛车一样。田忌也喜欢玩赛马,去参加赛马的时候把孙膑带在身边。可能是田忌的运气比较差,也可能是他的马匹不算优良,所以总是输多赢少。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孙膑对田忌说:“您按照我说的去做,包您百战百胜。”

田忌说:“不会吧……”

“试试就知道了。”孙膑淡然地说。

如你所知,田忌接下来把自己最差的马跟别人最好的马匹比赛,最好的马跟别人次等的马比赛,次等的马跟人家最差的马比赛,输一场,赢两场,以2:1的总比分胜出。应该说,这是一种比较取巧的方法,可在那时候,大伙儿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田忌赢了不少银子。从前赛马场上的常败将军,现在成了常胜将军,田忌一下子就在赛马界出名了。后来,连齐威王都知道这事儿,找到田忌,说:“爱卿啊,你有啥绝招,居然百战百胜?教两招给俺如何?”

田忌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俺是一个粗人,哪会想到啥高招,实话跟您说吧,都是俺家孙膑的主意。”

齐威王说:“你把他转让给我吧,我也用他来赢点儿零花钱。”

就这样,孙膑从田忌府中来到朝廷,做了一名光荣的公务员。齐威王确实是想利用孙膑来取胜,不过,不是在赛马场上,而是在中原争霸上。那里的赌注,会更庞大;那里的争夺,会更激烈。

机会很快就来了。

自秦献公以降,魏国在与秦国的抗争中连吃败仗,屡居下风,甚至连相国公叔座都成了秦军的俘虏。以前占领的西河地区也被对方夺回,连自己的本土都受到严重威胁。魏惠王见往西行不通了,就转而往东发展。

为了适应这一战略转向,魏惠王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这一年,是公元前361年。

战事首先是由赵国惹起来的。

赵国一直对身边的邻居卫国“痴心不改”,隔三岔五就会去骚扰它。公元前354年,赵国再次攻打卫国。故事一再重演,套路也是老桥段——卫国向魏国求救,魏国派兵攻打赵国。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一次魏军主帅是庞涓,也就是孙膑的师弟。庞涓没有直接带兵拯救卫国,而是猛攻赵国的老巢邯郸。大军将邯郸包围得水泄不通,危在旦夕,赵国国君赵肃侯赶紧派人到楚国和齐国搬救兵。你看,场面一下子就乱了不是?没错,春秋和战国时期就是这样,你打我攻他凑热闹,打来打去就成了一本糊涂账。

楚国只派了一小队人马,象征性地来救赵国,只有齐国齐威王是实在人,出动了精锐部队。按照齐威王的本意,是任命孙膑为主帅,但是孙膑以腿有残疾、影响国家形象为由婉拒了。最后确定,以田忌为主帅,孙膑为参谋,两人率领大军前去赵国。

齐威王没有看错人,孙膑使用“围魏救赵”之计,将魏军套出邯郸。魏军在桂陵(今河南长垣西北)与齐军展开决战。魏军大败,庞涓被俘,后来被交换回魏国。

徐州相王

桂陵之战失利后,魏国的局势一下子就危险起来。秦国和楚国趁火打劫,纷纷下山来抢占胜利果实,夺去了不少地盘。连跟随魏国已久的宋国和卫国也见异思迁,投向齐国的怀抱。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场面相当的凄凉。这边齐国却人丁兴旺,声势壮大。

不过,魏国到底是老牌大国,一两次战役并不能损伤到他的筋骨。毕竟,魏文侯、魏武侯时代沉淀下来的底子还很雄厚。魏惠王痛定思痛,重新整顿国政,修复与赵国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渐渐恢复了元气。公元前342年,魏国大举攻打韩国,主帅还是庞涓。

韩国向齐国求救,齐威王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以田忌为主帅,田婴为将,孙膑为参谋,率领大军拯救韩国。孙膑故技重演,重复“围魏救赵”的战术,在马陵(今山东郯城)再次重创魏军,魏国精锐尽数丧失,连庞涓都被齐军射杀,太子申被俘虏。这次战役被称为马陵之战。

马陵之战之后,魏国真正被打回了原形。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国,为了自保,魏惠王不得不对中原各国采取友好政策,拉拢他们。公元前334年,魏惠王率领韩国和一些小国到徐州(今山东滕县东南)朝见齐威王,会见在友好、和平的气氛中进行。

会上,魏惠王向齐威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构想:“现在齐国如此强大,您不如称王吧。”

齐威王早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碍于礼仪,不敢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如今魏惠王有此提议,何不顺水推舟呢?于是他微笑道:“要做王嘛,大家不妨一起做。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才是好兄弟嘛。哈哈,哈哈。”

魏惠王也笑了。

于是,在这次会见期间,魏惠王与齐威王签订协议,互相承认对方为王。在这之前,所有的中原国家其实都是周天子封的公爵,不能称王,至少不能公开称王。顺便说一句,楚国是称王的,可楚国一直被称为“南蛮”,中原国家是不认账的。齐威王与魏惠王的协议,实际上是公然挑战周天子的权威,可周天子也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魏惠王与齐威王称王之后,各诸侯国相继兴起了一股称王的高潮。仿佛一夜之间,大伙儿都是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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