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我曾经说过,科学家是在理性的最高法庭上对自然界最忠实的诠释者。但是,假如无知是法官的顾问,偏见是陪审团的审判长时,科学家诚实的发言又有什么用处呢?就我所知,几乎所有伟大的科学真理,在得到普遍接受以前,那些最有地位的大人物总坚持认为被研究的现象是直接以神意为依据的。谁要是企图去研究这些现象,不但枉费心机,而且简直是对神的亵渎。
这种反对自然科学的态度,具有异常顽固的生命力。在每次战役中,上述的反对态度都被击溃、受到重创,但却似乎永远不会被消灭。今天,这种反对态度已经遭到上百次的挫败,但是仍然像在伽利略时代那样猖獗横行,幸而危害性已经不那么大了。
请让我借用牛顿的一句名言:有些人一生都在伟大的真理海洋的沙滩上拾集晶莹的卵石;他们日复一日地注视着那股胸怀包藏着无数能把人类生活装点得更高尚美好的珍宝的海潮。这股气势磅礴的海潮的行进虽然缓慢,但却确定无疑地会上涨。要是这些注视着海潮上涨的人们看到那些现代的克纽斯式小人物俨然坐在宝座上,命令这股巨大的海潮停止前进,并扬言要阻止那造福人类的进程时,他们会觉得这种做法即使不那么可悲,也是可笑的。海潮涨上来了,现代的克纽斯们只好逃跑。但是,他们不像古时那位勇敢的丹麦人,他们学不会谦虚。他们只是把宝座挪到似乎是安全的远处,便又重复地干着同样的蠢事。
大众当然有责任阻止这类事情发生,使这些多管闲事的蠢人声誉扫地。这些蠢人以为不许人彻底研究全能上帝所创造的世界,就是帮了上帝的忙。
物种起源的问题并不是在科学方面要求我们这一代人解决的第一个大问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前人类的思潮异常活跃,注视着时代各种迹象的人看得很清楚,19世纪必将如16世纪一般发生伟大的思想革命与实践革命。但是,又有谁能知道,在这新的改革过程中,文明世界要经受什么样的考验与痛苦的斗争呢?
然而,我真诚地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在这场斗争中,英国会起到伟大而崇高的作用。她将向全世界证明,至少在一个民族中,专制政治和煽动宣传并不是治国的必要选择,自由与秩序并非必然互相排斥,知识高于威严,自由讨论是真理的生命,也是国家真正统一的生命。
英国是否会起这样的作用呢?这就取决于你们大众对科学的态度了。珍惜科学、尊重科学吧,忠实地、准确地遵循科学的方法,将其运用到一切人类思想领域中去,那么,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就必定比过去更加伟大。
假如听从那些窒息科学、扼杀科学的人的意见,我恐怕我们的子孙将要看到英国的光辉像亚瑟王在雾中消失那样黯淡下来,等到他们发出像圭尼维尔那样的哀哭时,反悔已经来不及了。编按:皮埃尔·居里(1859~1906)法国物理学家,放射性研究的创始人之一,曾荣获诺贝尔奖。他与居里夫人一起进行放射性研究,经过无数次充满艰辛的实验,终于发现了化学元素钋和镭。1906年不幸死于车祸。
《镭的发现和对镭的担忧》,是1905年居里代表他和居里夫人在获得诺贝尔奖后所作演讲的一部分。他介绍了镭的发现过程,以及镭的发现在化学、医学等领域所产生的革命性变化。在演讲结尾,他指出:“如果镭落在恶人的手中,它就会变成非常危险的东西”,表露了科学成果可能为坏人所用的担忧,从而体现了居里夫妇高度的社会责任心和科学的远见。这篇讲演的语言十分朴实,也相当流畅,表现了两位卓越的科学家实事求是的崇高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