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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虎落平阳

冷菜都上齐了,客人们的茶也灌了一肚子,东道主赵处却还没到。

电话倒是来个不停,一会儿指示大家先点菜,每人一公一母两个螃蟹,其它看着点;一会儿说快了快了,接上老婆了;一会儿又说府前大街上寸步难行,想改道也退不出去了;一会儿又说到了楼下了,5分钟就上楼。可是10分钟过去了,他老兄还是没露面。

好在是周六,都没什么事。客人们也没一个外人。市交通局钱处、市工商局孙处、市海事局李处和市文化局周处都是平时饭局缠身又隔三岔五在一块聚的老哥们,早点开吃晚点开吃都那么点胃口,无所谓。所以大家便继续喝茶,继续闲聊。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餐前的闲聊才是最能体现他们聚会意义的时段。彼此间交流信息、互通有无,帮个这忙,办个那事的,往往都在这时候完成。等到觥飞盅舞的时候,那就只是豪言壮语或胡言乱语的天下,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了。只是,像今天这样,彼此没什么正事要说的时候,老这么闲聊着就未免无聊了。毕竟没有酒精的刺激,精神都有些不振,一个个呵欠连天的。也难怪,钱处昨夜搓麻到三点,一大早又被局长叫去陪省里客人;孙处昨天才从海南回来,那地方纸醉金迷的,革命本钱的消耗还是很大的;李处则齆着鼻子叫苦连天,说昨天到下面去钓鱼,那度假村的鱼都成了精,一条不咬钩,只好用网捞。白白抽了一天风,到现在鼻子还不通气。而最辛苦的还是文化局周处,昨天还忙了一夜革命工作,天快亮才合上一会儿眼。也难怪,这帮处长哥们中只有他一直是副职,两个月前刚抽到新组建的市网监办当主任,专门清堵网上不良信息。虽说是临时机构,毕竟是正职,是今后归队摸正的大好铺垫。机不可失,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只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没日没夜地盯着那些黄网页,看得他现在都快“不举”了,所以平时就不怎么爱言语的他,一直蔫不溜丢地缩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至于东道主赵处,今天的表现多少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虽说朋友们之间轮流作东是常事,但一般都有下面单位或者哪个公司埋单。他今天却只带老婆,他们那个局也没有自己的酒店,显然是自己签单。虽然这种事对于他这个质监局行政处长来说,纯属小菜一碟。但朋友们都很清楚,为人老到的他轻易是不为这种小事动用权力的。毕竟他当这个人人垂涎的处长还不满两年,毕竟他是这伙人里最有希望“入局”的一个,所以他平时还是相当慎独的。

让人有些狐疑的还不止这个。虽说局里的车都归他管,赵处一般还是严于律己的,平时私宴尤其是周末和节假日,他总爱蹭别人的车。今天是周六,他怎么开起公车来了?莫非他“入局”已定?对了!钱处笃笃地点着桌子:就是这回事,怪不得他大宴宾客呢,可惜时候不对,别人都没分身术,只我们几个捧场未免有点让他扫兴。孙处也拍开了大腿:上回席上他怎么说来着?空穴来风,乱传而已——无风不起浪呵,你没见他嘴都乐歪了?没错,他一定如愿以偿了。

我看这两口子不像有什么喜事的样子。一直和小蜜倚在窗前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李处落了座,神秘兮兮地说:知道他为什么到了这半天还不上来吗?两口子可能在路上赌气了,赵处哄了半天才把他太太从车里弄出来。

进了酒店他太太又往回走,赵处硬把她拽进来的。李处的小蜜吃吃笑着补了一句。

这班哥们中有女朋友的当然不止一个。但李处是惟一聚会时从来不带太太的一个。圈子里早把他这位小蜜当太太看了。实际上他们出双入对几乎半公开地这么过了有三年了。虽然早就声称要重组家庭,到现在还一个没离掉。

真的?大家都围到窗前看,楼下已不见了人影,包间的门却嘭地撞开了,赵处和太太红赤着脸进来了。赵处太太多少有点讪讪地跟大家道歉来晚了。赵处圆滚滚的大胖脸上则油光闪闪,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把两瓶茅台往桌上一蹾,撕开一条“软红中”,啪啪啪,不分男女,每人面前扔一包:对不住对不住,让大家久等了,小姐赶紧上酒,我先自罚三杯!

果然就豪爽地连干了三盅。大家心领神会地一哄而起,乱吼吼地轮番向他敬酒,并逼他快快宣布入局的好消息。赵处亦真亦假地直摆手:各位老兄,今天我可没请你们吃火锅,别拿我开涮好不好?没想到他太太却白了他一眼,尖声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作秀的?真当自己高升啦?不信让大家评评我说得对不对?他们完全是在拿你开胃,明升暗降,从此把你晾起来,还真当个什么似的。

我啥时候当个什么啦?我不同意的是你也把我看得太那个了!赵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很不痛快,却又不便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跟太太交火。

大家一见阵势不对,慌忙插科打诨、扯开话头,两口子的争论才没有继续。赵处一扬脖子又灌下一盅酒,深吸了几口烟稳住自己情绪,这才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大家果然没猜错,他的确算是“入局”了。这在他们这一伙,包括另外几个有事没来成的处长哥们中,算得上是创纪录的突破了。毕竟官场上都知道,从处到局虽只半级,却是个相当狭窄而难逾的瓶颈。赵处自己一开始多少有点庆幸,只是回过味来又大大地感到了沮丧:实际上他得到的只是个空洞的副局级助理,却失去了有职有权又有钱的行政处长的实职。他不无伤感地坦承,他今天请客根本目的完全不在庆祝,而是趁移交前狠狠签他几回单——往后我就是请个客、用个车也得看别人脸色啦,早知道这样,我那两年谨小慎微的处长不是当得太傻×了吗?

大家暗中交换了眼色,心里多少理解了他俩口子的复杂心态。嘴上却纷纷表示不赞同他们的沮丧态度。

钱处说:毕竟还是上了嘛,先上了再说嘛,多不容易的一大步呵!

孙处表示首肯:就是,这可是我们只能望洋兴叹的大台阶啊……

赵处脸上多少有了几分喜色,他太太却依然沉着个脸不买帐:不管怎么说,要是我还是宁愿坐在老位子上,有职有权,独当一面,多少实惠!

李处说:副局级助理毕竟不比调研员,以后还有转实职机会的。

哪里,赵处自己也直摇头:我们那破局本来就挤了六个副局长,四个副局级助理、三个副局级调研员!我都47岁的人了,要上也轮不到我上了。

现在哪个局不是人满为患哪,怎么说也是上比不上好呀?

就是就是……

祝贺祝贺……

嘴上这么说,私下里个个都挤眼睛,咬耳朵。这事镜子似的,也太清楚了。赵处往后真还有什么戏,这回的安排就必定不是这种弄法;要是直接在他的行政处长头上安个助理就大不一样了。现在这种弄法,还不就是他太太说的:明升暗降而已!

不一会赵处带来的两瓶茅台便一扫而空。他逞着脖子叫服务员再上两瓶。大家有心响应,却见他太太冲他翻白眼,便不作声了。赵太太酒量不大,但以往对赵处总是呵护有加,谁劝得狠了,她会夺过赵处的杯子,替他一饮而尽,结果每每把自己灌成个杀呛猪头。可今天她滴酒未沾,也丝毫没有为赵处牺牲的意思:再喝你自己回家,我可不坐你的车。本来你们就有禁酒令。

那是作秀的。局长还不是天天在外面赶场子!

就是,孙处深有同感:质监局又不是公安局,也来搞什么禁酒令,贻笑大方!

不料他太太腾地站起来:对不起,各位喝吧,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小坤包抡圆了往背上一甩,居然真就走了。大家赶紧去拉,赵处却挡在门口不让:走了更好,我们喝个畅快。各位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德性,别扭几天也就过去了。小姐,快上酒……

可是大家都没心思了,拦着不让再上。赵处意犹未尽:那就不喝白酒了。我们到“金韵”歌厅喝啤酒去——让我痛痛快快再签回单,谁也别不给我面子!

没想到这一去,竟惹出一场祸来。

也许是心里窝着诸多不快,赵处的酒明显有点高。他喝多了有两大特征,要么哈哈连天,莫明其妙的什么话头也会让他豪情大发、开怀不已。要么恰恰相反,说什么都会带上个妈拉个×,活像螃蟹的沫子翻滚个没完。今晚他显然属于后者,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一个劲抱怨着拥挤的路况和那些不给他腾道的车辆。

如今的交通也委实太糟糕,到处疯的闲人也委实太多,都过了晚8点了,路上的车流依然如过江之鲫般你挤我攒地乱作一团。赵处方向盘打得溜溜转,刹车踩得吱吱响,左冲右突地就是跑不快,气得他不断摇下车窗伸出手去冲人家司机指指戳戳,结果反而惹恼一辆康明斯渣土车,让人家挤得差不了三寸就撞上护栏,吓得坐他车的李处和小蜜俩一惊一乍,直叫赵处冷静点,赵处你冷静点!

赵处不冷静也没辙,根本听不见他骂什么的康明斯,故意磨磨蹭蹭地弯来弯去。他只好咬牙跟在屁股后,吃了十分钟黑烟,总算得着个空子,一嗤溜拐进了“金韵”停车场。而周处那辆私家车早已到了,正和钱处、孙处三个伸长脖子在歌厅门口等着他们。

说起来,如今的人也太爱玩了,偌大个“金韵”歌厅,停车场已满满腾腾地塞满了车,哪还有他们的地位?停车场保安让他们停到地下车库去,赵处不乐意,掏出他那质监局的小本本,要保安给他想办法。保安只好把自己坐的小岗亭抬开去,让他泊进去试试。车倒是勉强挤进去了,边上一辆面包车的嗽叭哇哇叫起来,窗口探出个胖滚滚的小平头来:喂喂,你这屁股歪在这里,一会儿我还出得去吗?赵处暗中瞄了一眼,挤是挤了点,小心点面包车还是出得去的。于是只当没听见,砰一声关上车门,招呼李处俩口子上楼去。小平头倒也利索,没等他跨上台阶,他已跳下车追了过来,一把拽住他肩膀不让他进。不想赵处早有防备,胳膊猛一甩,顺势一推,小平头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差一点摔了个仰八叉。他破口大骂,刚要再冲上去,李处和先到的几个从台阶上一哄而下,指着小平头齐声发喊:你想干什么?

找死!回答他们的是赵处那气吞山河的一声怒吼。

小平头蔫了。几个保安一起过来,把双方劝开,几个人哼哼着扬长而去。

赵处预订的大包间十分豪华,音响也相当上水准。赵处又吩咐小姐抬来一箱啤酒;爆米花、果盘、开心果加杂七杂八的小食满满地堆了一茶几;得了胜的处长们兴头分外高涨,叮叮地碰得酒杯乱响,咕嘟咕嘟地灌得直打酒嗝。至于唱歌,如今的官员们可也是小觑不得,毕竟久经历练,个个都有板有眼,除了嗓音老了点,那腔,那调,那韵味,甚至于那漫漫风情,一般的歌星也未必比他们高明到哪去。

李处的小蜜不能喝酒,歌子唱起来也是别有一功。“千纸鹤”、“滚滚红尘”甚至还有“青藏高原”,什么风格的歌都唱得有板有眼,韵味十足,惹得大家喝彩声不断。她自己因此也兴奋得满面红光,久久舍不得放话筒。不料先前还和她侬情我意的李处却并不欣赏。一个人懒懒地歪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叨咕着什么,还冲着小蜜的背影翻白眼。周处见他脸色灰白,估计喝多了,凑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半晌不说话,突然冒出一句:累呵,真他妈的太累了。周处不解:怎么说你也赶不上我累呀?你懂什么?李处愤愤地推开他,又点着小蜜的背影咬牙切齿:你有本事烦得了她,我算服你!说着头埋进双膝间,双手狠命地揪扯着头发,像是要把自己拔出地球去。

等他再抬起头来,竟已是眼泪鼻涕一大把。周处慌忙抽纸巾给他擦脸,他却一把搂紧周处,湿乎乎的腮帮子贴得周处浑身起鸡皮:周处呵,你们可是都知道的,我家菁菁人见人爱,多讨喜的一个孩子呵,偏偏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不让我要她。就连我给菁菁买的生日蛋糕,比给她儿子的大了一点,居然也骂我偏心眼……

周处耐住性子应付了几句,急忙抽身去洗脸。在洗手间门口碰到跟上来的钱处。钱处问他李处怎么回事,他鬼鬼祟祟向后张望一番,确定李处没跟过来,这才手搭凉蓬,把嘴巴凑紧钱处耳朵根子说悄悄话。钱处拼命歪着脑袋,耳朵里还是被周处灌了一脑门子呵气。而且他越往后躲,周处就粘得越紧,不由得心里厌气直冒。平时他就看不大惯周处,总觉得他为人有点鬼里鬼气,说什么都爱咬耳朵,什么事在他嘴里都是经国纬业的头等大事。现在更觉得他太有点娘娘味了。李处那点子破事,扯开嗓子吆喝也不会影响国计民生,值得他这么作怪吗?

洗手间里遇见的一幕,更令钱处对周处感到不屑。

起先他还当自己走错了地方,怎么里面竟站着两个年轻靓丽的小姐?

定睛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两个小姐并不是自己来方便的。而是架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好像瘸了一条腿,一搭一搭地让两个小姐架到小便池前便不动了。然后一个小姐俯下身子,替他拉开裤链,他才不紧不慢地掏出那活儿,哼唧哼唧地撒开尿来,其间竟还有声有色地放了两个响屁。

钱处目瞪口呆,血往上冲,却半晌说不出话来。细看那两个高挑的美小姐,面不改色笑微微的,长得都相当端庄。一蓝一紫的西服套裙,一副什么达官贵人女秘书的模样,至少从气质上看,绝不像是做那种事的。看见他们进来,还冲他们训练有素地点点头。那意思有点儿像打招呼,又有点儿像是示意他们等一等。

可他们这算是演的哪一出哇?

钱处哪容得下这个?差点就要张口喝斥了,却不料周处惊喜有加地高喊一声:哎哟,这不是朱哥吗?一个箭步迎上前去,双手扶住刚回过身来的那男人,热热乎乎地寒暄着,越俎代庖地搀着他离开了洗手间。

钱处这才注意到,那叫朱哥的,虽然作派有点邪门,模样上倒是丝毫看不出邪气。长得眉目清朗的,还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相。再看那身考究的打扮和作派,估计不是个什么头面人物,至少也是个大有实力的私企老板。多少有点煞风景的是,朱哥那头发黑得极不自然,发式也很觉生硬,估计是假发套的可能居多。

钱处撒完尿回到包间,立刻把刚才那奇闻说给大家听。大家都啧啧称奇,连呼这年头什么景观都有,就是想不透那瘸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种派头。于是急不可耐地想向周处打听个究竟,周处却迟迟不见回头。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楼下停车场一个保安,一边和哇哇直响的对讲机说着什么,一边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一见赵处就慌张地说:快想想办法吧,不然要出大乱子!

原来,先前赵处得罪的不是一般人。那个小平头面包车司机吃了他们的亏,这会儿招来一大帮道上的人,正守在赵处车前,扬言放他的血。保安死劝活劝,他们才答应给他们五分钟时间,到时不下楼,就要冲上来砸他们场子!

反了他们啦?赵处勃然大怒,我这就下去,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去不得,去不得!保安将他拉到窗前,扯开窗帘,大家挤过去一看,顿时都作开了深呼吸。赵处的车头前乱哄哄地围着一大伙人,看样子起码有十来个,有几个分明还拿着个布包着的长家伙!

赵处面如土色,声音抖得不成话:打打……快打电话,给,给城区分局王局长!还有市、市局……

这怎么来得及呵?

那就打、打110……

也来不及呀,现在又没发生事情,谁知道他们睬不睬你?

还是孙处冷静些,他对保安说:你马上下去告诉他们,有什么话好说,不许乱来。我们这几个都是市里各局的处长们,他们敢胡来的话……

没用!保安说:我刚才看过这位首长的证件,早跟他们说了,可人家说,打的就是处长!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我们化整为零,分头撤吧?倒不是怕这帮小痞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呵。万一真闹开了,让什么记者抓上,对我们影响也不好。钱处有气无力地说着,身子已到了包间门口。

可是赵处怎么办呢?他们肯定认准他了。孙处嘴上这么说着,身子也挪到了门口。

不行,还是得打电话。赵处捏着手机,双手却哆嗦个没完,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谁,谁记得曹处的电话号码?快告诉我……

正在这时,周处出现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等弄清怎么回事,他却一反平常的娘娘态,一脸不以为然地喔了一声:我还当什么人呢,不就是几个道上的小喽罗吗?

怕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啊!

没事!周处镇定地张开双臂,大将气十足地一压:有朱哥在,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我们一根毫毛!

朱哥?朱哥是谁?

哦,就是刚才那瘸子吧?

嘘!周处的手又搭起了凉蓬,紧张地贴上钱处的耳朵:千万别乱说!朱哥可是道上的这个——他匆匆地竖了竖大拇指,一闪身跑了出去。

大家将信将疑,待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却听得楼梯上响起了喧哗声,有人在喊:把住楼梯,还有电梯口,别让他们跑了……

紧接着走廊那头也有了动静,乱哄哄的叫骂声,夹杂着辟哩啪啦的撞击声,显然,这帮人在逐个包房地搜他们了!

保安说了声关紧门吧,就溜走了。剩下他们一伙谁也不敢向外跑,只得抖呵呵地缩作一团,把包间门紧紧关上,还抬来茶几顶住,同时各自拿出手机,四面八方打电话搬救兵。赵处好容易拨通个电话却没找到人,只好拨了110,谁知却结结巴巴地,居然想不起“金韵”是在哪条街上,正急得虚汗直冒时,紧贴着门口听动静的钱处回头示意他暂时不要打了:外头好像没声音了?

大伙全都把脑袋挤到门玻璃上,果然外头已悄然无声。不,约略有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过来,渐而还听到了周处那难得一闻的朗朗笑声——大家草草擦了把冷汗,撤掉茶几,多少还有几分不安地将门打开。只见周处和先前那两个小姐,搀着那瘸子,不,朱哥,谈笑风生地走进来。

各位领导受惊了。朱哥向大家一一拱手:这帮人太没素质了。

朱哥平静地说着,仿佛压根儿没发生任何事情。那笑容,还是那么谦谦君子;那嗓音,还是那么从容淡定;那作派,还是那么优雅洒脱。甚至那一头假发,也还是那么黑得夸张,只是钱处看上去非但一点儿也不感到生硬了,相反还给他添了几分浪漫的气质。

这位就是朱哥。周处神采焕发地向大家介绍:那帮活闹鬼!居然追着我闯进了朱哥的包间。领头的那个一眼就认出了朱哥,一个劲地打躬作揖。朱哥只说了一句:在这儿潇洒的都是我朋友。这帮人顿时屁滚尿流,二话没说就作了鸟兽散!

多谢朱哥!

大家一拥而上,争着和朱哥握手道谢:真是太感谢您老啦,今天要不是碰上您老在,准要坏菜呀……

先前那保安又气喘吁吁地上来了,双手捧着条红中华:哪位是朱哥?刚才那伙人要我带给他,说是得罪了,请他多多包涵。

朱哥向周处一指:各位领导抽吧,我又不吸烟。说着向大家一一颌首,让两位小姐搀扶着,一搭一搭地回包间去了。

大家都挤在走廊上,大气不出地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蹒跚的背影,像一个梦一样消失在拐角里。

原载《短篇小说》2005年1期

《小说精选》2005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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