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陈兰彬致陈子敬函
子敬宗仁兄大人阁下：
旬内有一函交敝同乡张杰墀便道带呈，谅经登览。
日昨，应敏斋廉访由金陵来沪云，候日本公使偕同赴津，其办法今未能悉。大抵日本小王近因改纪国政，思有所树立于外，以镇服其旧人，适值巴夏礼在彼，教以行西法、用西器。每言中国不能自强以激之。又见去年布之于法，以小胜大，愈奋雄心，遂决然求成通商之局。闻月前调集萨、峒、马各岛酋兵，商量校阅，或备内乱，或觊高丽，或为中国通商事，均未可定。总之皆在西人算中也。
西人莫不羡中国富庶。唯古来中国大计，在兵与农。苟尽地力，选车徒，即可安内攘外。今西人大计，在兵与商。舺板轮船所到，网利无遗，其君亦与焉。凡彼中山海，所出煤矿铁木之类，利皆在国。中国则漕盐定款，久已按例罄支，煤铁等矿虽多，而开办即虞掣肘，久办必成漏卮，几令人不敢措意。且彼上下同心，群讲究军国重务，一切常若沛然有余；中国则习虚意虚文，第以名利羁縻，绝少忠诚孚结，遇事欲求满腔热血，忘私忘家，同顾大局者，殆不易得，殊堪浩叹。非有大力者转移风气，除冗滥而务真实，与彼人度长絜短，胜而复发，将何以善其后乎？
方今天下大患，又在游勇，望用兵，而迂儒好恃气。我之于彼，非可忘战也，而非其时也，试思若有战事，关税厘金骤停，饷源立竭，可虑者一；沿海商舶渔舟，悉遭其害，况有漕粮，关系至重，可虑者二；枪炮轮船所需铁木等料，皆不能来，可虑者三；洋药不足，则洋枪洋炮将成废物，可虑者四；闽、沪、天津机器局，皆在海壖，可虑者五；中国现成轮船不满十号，未有铁甲等船守港，可虑者六；熟铁火炮，沪局才经开办，炮力较彼远逊，可虑者七；中国军械，计惟淮勇长矛，东莞线枪，非彼所及，似乎陆战可恃，然如所见外国新图，每车排枪十支（大于抬枪），后半压以子箱，一人摇拐，十枪迸发，半个时辰，可发六万子，是岂易敌？可虑者八；洋人电报，捷逾鬼神，亲见上海、香港信息往还，不过半刻，其新闻纸谓调香港兵，四日可至，调新加坡兵，十日可至，殆非夸词，可虑者九；中国轮船现派带勇者、领水者、管机者，凑合数人，勉强从事，实未能得量天测海，兼谙机器、明兵法，如外国所谓船主者，可虑者十。其他可虑处，难以枚举。辗转筹思，似必得熟思审处多年，彼中之事，我无不知；彼中之技，我无不能，使彼见我之仁义如此，势力又如此，望而生畏，不敢侵侮，庶几有豸。否则因循过日，状同偾事，虽悔何追乎？现计俄国横亘六七万里，英国辟地遍四海，布国崛兴西陲，皆有雄视八荒之志，法虽丧败，意气仍傲睨不群。日本方追逐其间。美与高丽又见仗矣。我之属国，如缅甸（英有□江棉□堆各埠）、暹罗（英法有麻六甲、□□各埠）、安南（法有龙□、柬埔寨各埠），悉有西人占居地方，多者近千里，少者百数十里。英人仍刻刻图谋，欲由印度开路，北通后藏，东通滇蜀。每念及此，耿耿杞忧，曷其有极。弟到沪以来，觉数事近得端绪者，一则徐雪村造试霎药，幸已有准，可制铜管拉引，并可渐改翎管拉引，向用铜管枪子，亦可望改纸管。一则王少云用强水劫制铜板，比亦试准。绘刻地图，可望成书。一则徐仲虎见丹国用中国字作电报，拟议仿行。惟查机器价虽不多，而一米电线需五百元，恐中国难筹此款，并难禁长途损坏耳！一则月内造成铁壳火轮舢板。从此推展，已得铁壳大兵船规模。即可层累而为造铁甲大兵船先导。缘局中翻译铁甲图说，不能详备，在局洋匠亦未尽了了。已属人向外国作数尺长之铁甲全船式样寄来，以便仿办。惟拟造二十余丈铁甲船，水线上八寸厚、十六尺长、五尺宽之铁板，计须三十余片，每片重一吨，价需千五百金。其余水线下及里面两层铁木，并炮台机器等项工料，通计约在百万以下。又不识将来能有此经费否耳？至于火药，不可不造，拟就近地开小厂，购买机器试办，求精而不求多，生铁炼熟并碾卷大件铁料，前经属人觅寄图说，此项原应就有矿之地为便。但开矿难定何年，亦难得人另起炉灶，拟俟机器图说到日，但觅一半机器，收买生铁，试在上海办理，恐为费已属不赀矣。
再，近日风传法人数万来华，查系谣言，想津门亦有此说，至美船为高丽击败，则实事也。敝同乡有密陀士行崔（名应雄）、新沙逊行宋（名缙）者，颇知外事，亦尚稳练，洋人消息倘有异同，可着林兄（士志）向其询问，视别处较速较实。
数月来，（品莲、乐山）观察处久未致信，晤时希为道达一一。
专此，泐请台安，即叩
节禧！宗愚弟兰彬顿首
（同治）十年四月二十九日（二）陈兰彬致李勉林函
同治十二年六月十二日
勉翁仁兄大人阁下：
前泐两函，由上海（竹，开）二公寄呈，不识均得登览否？
比接畿辅手函，敬悉履祉绥增，致为企颂。吴子石前录到伯相调奏阁下底稿，知己如此，夫复何憾！惟部中每以挑剔为事，而不问人才何如，果听伯相之言与否，尚复难料。仕路茫茫，令人浩叹！
此间亦接过召民两信，阁下干才难得，人寿几何云云，亦感慨系之矣。纶阶曾晤面否？伯存竟如此结局，殊出意外。玉轩信云，夏间至津，想得畅谈一切。竹如全副精神萃机器局，日之所思，夜之所梦，罔不念兹在兹。文正公云竹如不想做官，肯专为我办局，虽以权术笼络之言，看来苦心孤诣，实罕有出竹如之右者，惜前此未向外洋游历，多罗花样在胸，然外洋规模，非富于赀，而且旁无阻挠，亦不易办也。
泰西以战斗为尚，寻常礼服即可用以临戎，居此虽未见其时时操演，而乡市十余岁童子暇则结队，带领者骑马执旗，余人佩鸟枪药袋，比戈立矛，讲究步伐止齐，俨临大敌，尚有寓兵于民遗之意图，随处遇之，至于掺求各国巧法，富商各运心思，务出其上，更为西人故习。如炼钢一法，得自英国而胜于英，近且再有新法较前又胜。弟所见吉德令商厂十把连枪，一弱夫摇机，片刻可发数万子，殆各国所未有。又闻现有水雷新法，在伊华盛顿都城演习，未肯传人，尚未得见。
数月来，莼甫因求镕铸铜铁图说，闻有新式，即趋往视，所画图有未了了者，再三覆视，路途来回，动以千百里计。叶树东帮其翻译，两人煞费苦心。弟二月以前，止附近幼童来寓，复书改文，傍晚两点钟工夫尽可毕事。三月复定轮班章程，四人一班，调到寓所专读华书，每日讲书、复书、背书各二次，写字二篇，或作“解”或作“论”，为之订改，复讲圣谕，附以律例。自五点钟起，至九点钟寝息，中间遂鲜暇晷矣。各童聚集无不华言为便，倘此三二年内，不将各童隔别派开，欲其透熟洋文洋语，先不易易。忆去秋初派时，各童恋恋，弟亦不忍言别，特念聚在一馆，延师束教，数点钟功课外，余悉华言，与在中国课习无异，似非出洋本意耳。当时亦虑其全荒本业，当从洋人订定，每日有一点钟读中国书、写中国字，教习等时往查考。今加上轮班一节，回馆后仍写读查考如常。至此间人情和善，与英法之欺蔑华人者大相径庭，各童在馆，洋人供保护顾爱，体贴周至，有疑如学工差使者绝不然也。天主教堂、耶稣教堂、太阳教堂，花旂四十三邦处处有之，教其所教者以此为业。彼中所谓礼拜日，教士撞钟登台，手舞足蹈，笑啼并作，聚观者给与坐钱，与京中戏园无异。每当一年坐位数十金为教士生涯，教读诸馆师并不得分润。彼中聪明人亦不信教，大约到礼拜堂者，百人仅数人耳。幼童之派各馆，嘱莼甫订明不进礼拜堂。莼甫云，现有各洋馆复信可据。兹接阁下手示暨召民、竹如信，均筹虑及此，心心相印，忻荷无量，益当铭泐肺腑也。
日本好动喜事，俄人蒸蒸，强盛严密，甲于诸国，西人亦畏之。弟前闻轮船招商局成，心窃喜慰。盖见各国之用轮船，如鸟之有翮、鱼之有鳍，非此不能运棹。兹接上海同乡信，又有林月槎帮招之说，月槎谨慎老实，而非能当一面之才，其所倚之唐景星，似亦非深谋远驭，可肩巨任者，尚望有人树立，此局乃善。
前此，召民开庄之议，亦是洋务要策。弟至上海，见所谓坐庄之陈樨坪，窃疑其弱，当即函商召民，复信谓香港梁鹤巢不肯坐庄，别人又未见可，比吴子石来，陈樨坪遽已歇业矣。幸召民把稳诸未发手，无所吃亏，足见用人之难也。
西国所谓富强，以煤铁为大宗。弟于机器虽不甚明了，月来见莼甫所译镕铁变钢等图说，似已得其要领。特利愈大则本愈重，不识能有此力量开办否？莼甫屡谓，以江海地势而论，于江西立局为宜。弟于江西情形向不熟悉，不识沈品翁在彼能为访察，看有人可任此事否？想中国煤铁同产之地甚多，亦不仅江西也。再者，弟前到村间看织呢搓线等机厂，有用水机器者，其法于山泉上流筑坡蓄水，使水力猛而匀，在机厂开大石槽，筑大机轮（弟所见之机，轮阔五丈四尺，计五百匹马力），轮以木为之，两边用铁齿，另安小铁轮，与大铁轮齿相衔系，小轮当中铁轴穿墙，度入机房，诸机轮随之转动，一切同于火机矣。整毛、合条、刮丝、引线上机、梭织染色等类，皆机器为之，工人在旁为之调度。想中国可以作水机器处所甚多，奉天、燕齐、晋豫、关陇，羊毛出产地方办此，大属相宜，是亦夺外洋之利而归中国之一事也。大约有廿万银可开得一厂，初仍需洋人数名，为之布置引导，数年之后即可全用华人，未知有富商大贾肯合股为此者否？阁下试留心物色，何如？
再者，弟前信所言封典一节，兹舍侄京中来信云，恭逢（慈安、慈禧）皇太后徽号封典，可以在部呈请貤封两先兄矣，迟日当禀知伯相也。阁下行止何如，法兰西各国换约何如，或别有所闻，仍乞随时示及。此间天气甚热，夏至前后三点钟天亮，将九点钟昏黑，日似比上海稍长，顺及。
即请
台安！小弟兰彬顿首
六月初十日
再者，此间食用之贵，诚出意外，闻亦由前数年南北花旂打仗，改银用票抽收致然。彼人云，英国债清，当复现银，一切或可平减，此自彼国之事，听之而已，我辈居此，惟有事事樽节，但求正事无误。繁华非体面，悭俭非不体面也。外洋繁华已极，美国尤甚，所以于各童尤切切戒之。弟看至年底将出入之数统计，苟可勉强支柱，断不上渎宪聪。
前此诸友各函略为缕陈者，自知实情如此，非亟于筹添也。中国筹添固难，倘添用于不急之务，问心何以能安？弟此行非有所乐而为之，亦非有所利而为之，第如尝胆枕戈，以期庶几一当，阁下所知也。特于洋语洋文一无所知，除督课幼童外，欲别做一事，隔手则诸多不便，转有不若在中国时之耳目灵通、手足便利者。窃用闷闷。非知己者，不可使闻此言；知己者，又不可使不闻此言也。弟生质本弱，遇事筹思，辄觉心力不足。五旬以外，往往看书不能终卷，写字每多错漏，一夜不寝，次日即疲。前在保定，曾文正对挚甫言，弟万事看空，似入老境，阁下所闻也。比召民信来亦谓，筱帅曾嘱为弟觅替人，未经觅得，筱帅已奉讳归里，想毋庸议云云。诸君子体恤之情感何能已耶！
弟亦自思出洋以后，目眵耳鸣，眠食减损，与前渐异，此身亦无足计，惟夷人敬壮欺老，古今所同。得有替人，亦大局所系也。阁下意中有其人否？望暗为物色，有即密为见示是荷！以阁下垂念至切，用布区区，可勿为外人道也。弟兰彬又顿
同治十二年六月十二日
（三）陈兰彬致丁乐山函
乐翁仁兄大人阁下：
月前肃泐寸缄，谅登青览，辰下敬备，百鹿千羊，鳞萃骈臻，致为企祝。天津大水，深知贤劳。以一线海口，受五大河挟数十小河贯输，又值淤淀日增，而昔时九十九淀东西二泊复经填满，不能整蓄分泞；汛滥不知何年得已。以言治法，千数百里，平地沙土，仍恢复兼顾，田瀍措手真不易易。未识近日众论如何，有定议否？便中乞为示及。
弟睽别再更裘葛，幼童暨诸同事均幸□康，幼童中如梁敦彦、蔡绍基、陈钜镛、黄开甲辈，于洋课外，华文解、论各百余篇，时有斐然之作。二批幼童，□行轮调，业已一周，有李恩富、吴仲贤、李桂攀、容揆等数人亦较易于造就，足慰远注。
前此，子敬观察来翰，论及替人一节，沪粤友人来信，亦多以此为言。弟思此次出洋，志期久远，诚以外邦政教远逊中华，特恃艺术精到，驯致富强时生枝节。肄业之举，百二十人为度，即将来有所甄别，尚在百人以外。在洋久习，洋人行径，群得周知，各所畏忌。内中倘得三数十人，中外学术精通，凡彼长技我可并驾齐驱，遇有事端，足与议论上下，将不战屈人，或在于此。大约就洋学节次而论，初数年在小馆，概习重文；再数年进大馆，博求其理。然后审度性质，分门别类，从所造而务致其精，中等天资，殆非十余年不办。刻下才有端绪，岂遂废然而返，不欲观成？惟中国亲友信来，频以衰老为念，揽镜自照，亦顿觉发皑皑而视茫茫，且言语健忘，举步蹇缓，精力有减无增。窃念夷性贵壮侮老，从古而然。如得有年富力强之人，肯来经办，于公事岂不大有裨益？忠心耿耿，实在如此，可对天地质鬼神者也。若无接替，亦必法鞠躬尽瘁之义，终持不渝。至于捷径之嘲，谪戍之诮，所谓不入耳之言，早已一笑置之。忆去春黎召民观察闻曾、李二相奏折，即驰书相勖云，知己如此，想肝脑涂地亦复无憾。弟复书深许当知言。讵曾未几时，辄易初心而自惜残年，耽于闲逸。
秋间率请南北洋通商大臣给假，到家两月迁墓，实因先严、慈前葬本邑木约岭旁，去春经弟侄辈缄知溪流入圹，起柩整停在近村之排子岭，以待觅地另葬。今年屡接家信，已觅有本邑□山岭、茂邑那扶岭等处，俟弟回乡商量，免致一误再误，辗转思维，实属万不获已之事，并非希图归计，藉托改葬为辞。然现时方奉总署札委，前赴古巴，请假一层，自当从缓。即至古巴查明奉覆外，亦敬俟伯相批回，及容莼甫旋美接办有人，然后整装就道。九月间致沪局□开生信，曾经说及，未识已代上陈否。
日斯巴尼亚国在澳门借招工为名，拐卖中国人口，比见总署寄来招工条议照会等件，日国何事违背过半，其凌虐情形，前在纽约面询身经受虐者八九人，众词如一。金山柳阿连等埔来信，亦闻十一月间出洋教习叶树东等亲到日国属地古巴岛之夏湾拿（哈瓦那）密查问遍中国九十余人，及彼处英美两领事，所言均无不合。兹总署派来之吴、马两税司，尚未来到，未知其意见为何。而由所带通事林英南太守交到赫总税司拟查条款，多要查按日国律例，已不免歧中有歧，尤难解者，要查助叛华人，不知何意，岂欲就此又生波澜耶？诚思古巴即有助叛华人，谁实招之至此？其招徕叛人之人，该国何不早问？且数年久乱之地，如何去得，如何访查？此如前剿发捻，大□能确查贼队中某府县几人助逆否，现往古巴查华民被虐，已几等入贼境而录难民口词，夫更欲入其境内之贼垒而录贼供，岂人力所能及乎？至欲查作慝犯科一项，细思此等人如日国知其有罪而招之，则与条议相背。若当时尚不知其有罪，岂有此时见中国官员，转旨说身犯何罪之理。又欲查居心刻忍、待下慈祥两项，人有无可指发之案？想来刻忍滋事或者有案，若待下慈祥案何从得？又欲查华工在中国时每年挣钱若干，此事人人互殊，年年各异，十余万人各致十岁，如一一询记，亦难了之局矣，其他凌杂累赘看似无关痛痒者不一而足，经细玩语意，又多似为彼人故作支蔓，预开藉口狡辩地步。
弟于赫德，素无来往交涉，其居心是否如此，亦不敢决言。但平时见外洋之人，空洞说话，常具天真，而久惯中国干预公事之洋人，每每爱侮弄中国，故不能无疑耳。即如此件华工在澳门拐诱而出，大抵逼勒画押，顶名画押，所谓合同，徒有虚文，人所共悉，赫德断无不知。赫德食中国厚俸，如果心向中国，自当以有力之口，显确指言要紧弊端，乃犹含糊反复以合同为言，譬如赃官污吏，控写口供逼人画押，援例定案。发觉之后，评议者谓不必从，控供逼押处清究根源，第当从所控之供、所援之例，比对合否，冤情何日得伸乎？此意日夜来所以常搔首踟蹰，仰天太息者也。其荐来吴、马两人，现未经共事交谈，自不敢预有猜疑，稍存成见，然以崇宫保之位望，前此同洋人出洋，尚多掣肘，弟他日光景谅亦不问可知。弟只有为力之所能为，尽心之所能尽而已，他亦非所计也。
至外洋用度之费，前着叶树东等四人往返四十余日核算，连弟同到鸟约二次，已共用二千两有奇。以树东之樽节省俭，绝无应酬，尚且如此。此次弟与上下共七人，拟带四千五百两，未知敷用否？已信嘱中途之柳阿连埔粤人蚨来号，回时川费不足，或向彼□行挪借，当可接济。弟用仆人二名，又带树东，及美国人泰而何约一香山人陈应芝通传英语，又约一美国晓日国语言文字人那索同行，因前所雇之满超只识日国粗话，又未谙日国文字，故不带去。曾翻译恒忠，虽通英语，而遇事难期得力，且念去后只容元甫教习一人在局，故亦不带。然局中一切仍是交容教习主张，肄业之事，断不致稍有贻误，可以上纾列宪荩怀。惟往查古巴一节，此刻实四顾茫茫，未卜将来如何了结。数月以来参之众见，似必得清厘澳门以治其源，或请英领事或美领事在古巴兼办以治其流，他日与其公使辨论，惟执定同治五年招工条约照会，核审遵违，乃简净而有把柄，是否有当，祈阁下密乞伯相裁酌，是为至祷！
至洋人云此事发端之始，但以同治五年后在澳门招工违约，与之争论即可抵制其澳门合同，如年限、川费、安家银两之类，查有不合，均可责赔，又云镂公使照会本是铁证，彼不信服，应请彼一同函请镂公使回复，当有力量相帮。若不以此为据，将来华工之言、中国委员之言，彼遂肯服乎？所言似亦凿凿有理，然此皆弟所不便上闻者，统望阁下以刍荛之采，密陈伯相宪听。至弟所奉总署委札另纸录出，以备彼人要看初译英文、电译日文。弟衔系携带幼童出洋肄业委员，现奉旨往古巴查访事件，顺此布及。前有《翻次千字文》一首，附呈莞正。再者，函内多要密语言，客座勿看，至嘱。谨肃，敬请台安，统惟融照不尽。
子敬观察晤时，希代致意，寄去千字文亦可博一粲也。愚弟陈兰彬顿首
腊月廿五日夜三点
再启者，廿六日税司吴秉文由鸟约来见，交日国驻京公使送弟护照一纸。据云在津门见子敬观察，在京见崇宫保，均无别话，又云马税司前由上海回伦敦，兹来电信说，自伦敦径赴古巴，计系中国正月初十前后，可到夏湾拿（哈瓦那）等语，当与约定正月初四，彼此在华盛顿会齐。弟初二日即须由哈富尔（哈佛）起程，计到华盛顿晤日国驻美公使，为同行诸人取护照，及在美国统理衙门或需耽搁一两日，便一同搭火车，到柳阿连渡海，大约二月中旬亦准到古巴也。肃布
即颂
大安弟兰彬再顿
廿七日
［清］佚名辑：《晚清洋务运动事类汇钞》上册，北京：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9年版，第62-69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