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晚,蒋介石在广州火车站附近的经理处直接下达逮捕李之龙与军中共产党员的命令。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接到命令赶来的军官,大家都在等待蒋介石的命令。
蒋介石环扫众将校后,用极其气愤的语气说:“各位,我向大家宣告一个极不好的消息,共产党决定于明天暴乱!”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更凝重了。
“海军局长李之龙,是共产党员,他已经命令中山舰明天进黄埔,将我绑架送达海参崴,转送莫斯科”,蒋介石说,“我命令平暴!”
陈肇英异常激动地望着蒋介石。
“陈肇英、王柏龄!”
“到!”两人站起来接受蒋介石的命令。
“今天夜晚,你俩率部将海军局长李之龙逮捕,有反抗者就地处决!”
“是!”
“坐下”,蒋介石说着点了点头,目光向正前方一转,“刘峙!”
“到!”
“你团占领海军局的同时,将第二师中的各级共产党员、党代表全部扣押起来!海军局的卫队及海军陆战队,一律由你去解除武装!”
“是!”
“请坐下”,蒋介石挥了下手又道,“陈策,欧阳格!”
“到!”他俩同时站起。
“你们占领中山舰,解除中山舰武装,将舰上的党代表、共产党员一律扣押,反抗者就地处决。欧阳格代理中山舰舰长!”
“坚决执行校长的命令!”两人异口同声。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左右军官都称他校长,以示是他的学生,表示尊敬。
“新编第一师师长吴铁城!”蒋介石命令。
吴铁城是反共极其有力的一员,他不但是广州公安局长,还兼新编第一师师长。现在他平视着蒋介石等待命令。
“你率部包围汪精卫主席的住宅,注意他的安全,如果共产党反击,你们师协同公安部队包围扫荡,不准放走一个共产党员!”
“明白校长的命令。”
“惠东升!”
“到!”
“你团协同公安部队包围苏联顾问团的住宅、共产党的机关、省港罢工委员会,不得有误!”
“是!”
“蒋鼎文!”
“到!”
“你部协同陈肇英、王柏龄他们行动!”
蒋鼎文表示服从地挺立回答。
蒋介石下达完命令回到经理处长徐桴办公室时,徐桴问:“校长,军法处长马文车怎么还没到?”
“你不是派车去接了吗?快派人去看看,不能出什么事。”蒋介石说完就去与刚赶到的滇军将领朱培德密谈。
“快,再去问一下马文车怎么还没来!”徐桴对副官说,“快点,校长命令他这个军法处长必须到!”
马文车是10点钟左右被汽车接来的,他一进门就看到刘峙与蒋鼎文、惠东升两个团长都在。徐桴说:“马处长,校长等着见你!”
马文车走进里屋,蒋介石劈头就问:“马处长,今夜广州戒严,卫戍总司令部的印信在哪里?”
“校长,印信早就不归我主管了,不过总在卫戍总部吧。”
“你马上去拿来,快!”
“是!”
卫戍总部因第二次东征军总部成立,大部分官兵调离,只有参谋长李章达与少数人员留守。马文车由卫戍总部参军晋升为军法处长随东征部队去了汕头,刚才蒋介石派他去取印信,见其还没到来,担心马文车潜逃或向李之龙报信,所以追着徐桴问。
马文车与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吴家施赶回来时,徐桴接过印信拍着马文车的肩头说:“校长担心你当叛徒去了。”
“徐处长,你是什么意思嘛?”马文车愣了下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的。有电话,请你接一下。”徐桴拿着印信就走。
果然不一会儿,马文车接起电话,电话是卫戍总部参谋长李章达打来的,他在电话中听出马文车的声音,就问:“马处长,今晚为什么要戒严呢?”
“我刚到,不知道。等会我问了打电话给你!”马文车放下电话一扭头,正好迎住欧阳格的目光,“今晚怎么戒严?”
“告诉李参谋长,共产党要暴动,中山舰已于昨日窜泊黄埔水面,企图劫持校长到苏联。各位都是来执行命令的。”欧阳格回答。
马文车不好多问,赶到卫戍总部值班,并向李章达通报情况。
夜茫茫,忙乎了一天的李之龙将军已经入睡。由于他新婚不久,所以住在广州文德路附近新建的一处房子(他住二楼,王柏龄住三楼),门口还贴着大红喜字。
蒋鼎文部解除了门口的卫兵武装,对李之龙有刻骨仇恨的陈肇英率领一溜士兵赶到李之龙门口,两个士兵正要敲门时,他一把拉开士兵:“让我来!”说着飞起一脚,“咚”地踢开门。
李之龙夫妻在睡梦中被惊醒,听到声音立即从床上翻起时,一道电筒光照住李之龙的眼睛,紧接着电灯也亮了。李之龙的眼睛还没适应过来,陈肇英逼过去冷笑着问:“李局长,还认识本老爷吗?”
“陈肇英,你要干什么?”李之龙一下子就听出声音是谁,立即反问,并伸手去摸枪。
“上!”陈肇英命令。
“唰”地,几个士兵扑上去扭住李之龙向床下拖。
“抓匪徒,快抓匪徒……”李之龙呼叫。
“快,把他的嘴堵住!”陈肇英命令。
两个士兵抓起废纸朝李之龙口里塞,李之龙的嗓子被堵住了。
“李之龙”,陈肇英走过去一手握枪,一手揪住他的头发,“虎门要塞司令陈肇英,你认识吧?还扣我的舰,押我的货、人吗?”
李之龙两腮鼓动但说不出话,只有用愤怒的目光盯住他。
“混蛋!”陈肇英挥手狠狠打了李之龙两耳光。
“校长命令,把李之龙这个王八蛋捆紧些!”陈肇英命令士兵。
李之龙被陈肇英、王柏龄他们反捆住押送到经理处时,上身只穿一件衬衣,下身穿了条短裤,双手反绑,眼睛用布蒙住了,嘴里塞满了废纸,由两个士兵如同架“肉票”一般弄进蒋介石指定的办公室,进行连夜突审。
军法处长马文车与李之龙有一定交情,看了后不忍心忙对陈肇英说:“是不是先松了绑?”
“马处长”,陈肇英说,“当初他扣押我的军舰、货、人,你怎么不叫李之龙高抬贵手?”
“老兄,这……这跟那是两回事嘛!”
“校长命令,把这个王八蛋捆紧些。”
马文车命令:“把他口里堵的纸拉出来,现在开始审问!”
一个士兵用刺刀从李之龙口里挑出纸来。李之龙的口里流着血水,他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当他刚刚平静一点,陈肇英走过来说:“李之龙,汪主席(汪精卫)怎么不下令放了你呀?”
“你们凭什么抓我?”李之龙扫了他一眼,将目光停在马文车脸上,“马处长,你是法官,是不是陈肇英不满我扣押他走私的舰船,是他陷害我。”
马文车气愤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陈肇英,我奉校长的命令连夜审讯,你凭什么破坏法庭?”
“啊,马处长,你的……”
“我正在执行校长的命令,请你出去!”马文车再次命令。
“好,我出去,今天总算认识马大法官了!”陈肇英的威风被马文车扫掉了,只得怏怏地退出门,在外面跟一些士兵一起挤着听。
“马处长,你们凭什么抓我?”李之龙问。
“李之龙”,马文车摆出法官的架势,“你勾结汪主席、苏联顾问,还有现任教育长邓演达与共产党合谋,企图将校长劫持到海参崴转到莫斯科,有这个罪行吗?”
李之龙抬起头说:“马处长,这完全是陷害,莫须有的罪名!”
“李之龙,你身为共产党员,现在是国共友好合作共谋建国大业之时,你企图劫持国民党革命军主席到苏联,实为共产党暴乱,破坏两党合作……”
“马处长,这实在冤枉。本人就任海军局长前后,从未想过劫持校长的阴谋。请法官侦查。”李之龙连称冤枉。
马文车问:“那么你把中山舰开到黄埔干什么呢?”
“马处长,中山舰开进黄埔锚泊,是17日下午,黄埔军校驻省办事处主任朱一鸿,亲自到海军局向我传达校长的口头命令,称军校急需使用中山舰,命令中山舰开往黄埔锚泊候调,中山舰是18日晨驶往黄埔的,不信你马上问朱一鸿。”
反复审查李之龙都是这样回答。
马文车审不出什么,就到另一间房给蒋介石电话报告。
蒋介石今夜将兵力部署完后,担心部队打起来对自己有伤害,就跑到造币厂隐蔽起来了,只有马文车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位置。他的秘书陈立夫守在蒋介石家挡驾,谁来电话陈立夫都说:“校长不在家,昨夜三点钟就走了,不知道是处理什么公事。”
现在,马文车在电话中向蒋介石报告了审问情况。蒋介石不满地在电话中说:“马处长,如果李之龙坚持说是朱一鸿要他把中山舰开到黄埔,你马上去逮捕朱一鸿好了!”
马文车一听蒋介石发火了,知道对他审问李之龙不满意,忙低声在电话中说:“朱一鸿在电话中已经证实了是他传达的命令。”
蒋介石拿着电话沉默起来。
朱一鸿是驻省城专管招待与艇船事务的,家中有电话,马文车有了李之龙的口供马上进行了电话落实,秘书立即赶去取证。
“马处长”,蒋介石在电话中说话了,“你一个人审问不了他,我已加派第二军军法处长戴贞缵赶来与你一起会审。今夜一定要搞个初步情况,天亮后好向各方作个交代,你明白吗?”
“明白校长的意思,戴处长来了我们马上再会审!”马文车见风使舵地回答。
“我等你们的消息!”蒋介石说。
马文车放下电话再次审讯时,李之龙除了回答与原来的一样外,就是大呼冤枉。这时戴贞缵赶来了,听了马文车说的情况,他一拍桌子:“李之龙不肯承认,是他知道谋反是死罪,动刑!”
“不能动刑,万一弄错了将来你受得了吗?”马文车说。
“有校长的命令怕什么!”
“校长没有叫动刑嘛!”马文车坚持不准动刑。
戴贞缵只得同意马文车的意见。会审,仍然一无所获。马文车只好在案卷中向蒋介石报告,其中一段是:
李之龙案迭经会审,仍无充分罪证,原报告是否完全属实,有待调查。意见:拟先准保释。请校长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