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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女人的追逐,男人的逃避,

男人的胸怀承载不起女人的欲望。

我后来想人的命数的确是天注定的。如果不是因为情感“风云突变”的强烈不安,引发了我对继续当小女人可能会导致家庭冲突越演越烈的恐惧,我不会真的决定马上投简历找工作—按我回国前的打算,我想给丈夫当一年全职小娇妻,同时写一本自己和健伟的爱情写真小说,也圆一圆自己从小想当作家的梦。如果我不去投简历就接不到华威尔公司的面试电话;如果我没接那个电话就不会去面试也不会被录取为华威尔市场部经理……那么,我和健伟以后的生活可能是另外一个轨迹。

但那天,我收拾穿戴完毕刚准备出门去赴徐浩的约,我的手机响了。

“是郭夏子小姐吗?我是北京华威尔公司的。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我们老板想约见您。”

华威尔公司?我的大脑快速回忆什么时候给叫华威尔的公司寄过简历?这个华威尔公司是做什么行业的?近段时间我根据招聘广告寄了不少简历,通知初试复试的公司这几天挺多,突然接到电话真反应不过来。但反应不过来我也只好装作很清楚明白的样子。

“谢谢您,小姐。请问什么时间?”

“五点半行吗?”

五点半?马上?天啦!这么说见就见!晚上和徐浩的约怎么办?!

“小姐,请问贵公司在哪里?”

什么村……什么巷……还什么胡同……这是什么公司?怎么不在饭店写字楼?听那地名像个民办企业。我开始犹豫。我和徐浩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为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民办企业的华威尔面试放弃和徐浩的约会值不值得?便问小姐可不可以明天见,不料小姐说:“哎呀,老板国外国内飞来飞去非常忙的,明天有没有空不好说啊。”小姐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郭小姐,建议你还是来一下吧,也许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机会!”

于是,我决定不再犹豫。民办企业也好外企也好,机会就是机会。人的一生不就是由这大大小小的机会组成的吗?我这说不上是辉煌但也还算是不断有亮色的人生不就是因为抓住了这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机会吗?只要是机会就有试的必要性。

我给徐浩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把约会推到明天,徐浩很遗憾地说明天要去美国考察一个项目,再回来可能要二十天以后了。还意味深长地说:夏子,你何用找工作?我这边随时有机会等着你呢。我苦笑着挂了电话。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那个巷那个胡同,居然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大院。这是商业局的一个机关大院,里面有五六座大大小小的办公楼和居民楼。我礼貌地拦住一个机关干部模样的男人问知道不知道华威尔公司在哪里。男人回手一指中间的一座灰色的五层小楼。我一看,楼的右侧,“华威尔”三个红色字样的招牌醒目地挂着。

我很快被前台小姐带进一间整洁的小会客室。小姐款款地送上一杯清茶,柔声说了句:“麻烦请稍候”,就退了出去。我打量着这间会议室:洁白的墙壁,寂静的空气,棕色的木质会议桌,还有门口摆着的资料架。我起身走向资料架,希望找点公司简介之类的资料。不料资料架摆着的各种资料应有尽有,而且非常精美。身边不时经过的人,看穿戴举止,都颇有外企“打工仔”的气质。原以为华威尔就是在楼里租了几间办公室的小公司,进来后才知道这整栋外表普通但内部装修很有档次的楼都是华威尔公司的!看来华威尔实力非凡!

我快速地翻阅了几份资料,对这个公司已有了一些粗略的了解。看来华威尔公司的确有实力。我要得到这份工作!健伟最近这个月不高兴的时候说了不止一次:“夏子,你还是去找个工作吧。有点事做就不会老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了。”哼,他真把我当依附在他身上的寄生虫了!好像我闲得一天到晚无事生非似的!他忘了我是名副其实的外企职业精英。如果在职场上和他决一雌雄未见得输的是我!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儒雅、气宇轩昂的男人进来了。是市场部总监Johnson Wang先生。Johnson长得很白净,戴副眼镜,说话声音很是soft(柔和),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和到每一个外国公司应聘一样,我应要求用英语介绍自己。这就像推销员首次向顾客推销自己的产品一样,产品能否引起顾客的兴趣,很大程度上在于你的推销艺术。对此我非常自信。在任何场合,我都能用机智的语言把自己的长处巧妙地推荐给对我感兴趣或我感兴趣的人。只有引起对方的兴趣才能谈得上进一步的合作。当我介绍自己的时候我展现给对方的不仅仅是我做过的事,而是我怎么做成事。我知道,任何老板关心的是招聘来的员工能不能在新的岗位上胜任。过去的辉煌只代表过去。展示过去的辉煌是为了给老板带来未来辉煌的信心。因此展示你的做事方式比展示事实本身更能让老板透彻地了解你,帮助他做决定。

我对Johnson的自我“推销”显然是成功的。Johnson在简单地提了几个问题后,就用英语介绍公司的情况。果然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世界级跨国公司。他短短的介绍让我对未来进入一个我过去未曾涉猎过的新行业充满兴趣。我喜欢挑战新的知识新的领域。新的东西让我感觉自己的年轻和生命力。

当Johnson在白板上画出部门组织结构图,开始给我介绍部门的管理层以及我所应聘的市场经理职位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过了Johnson这一关。在Johnson伸出手和我握手告别时我心里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松踏实呢,Johnson说一会儿,还有一个项目总监要见你。不容我反应,Johnson又说:“过几天我会安排人事总监见见你。”想想又补充说:“这个职位很高,名额还要亚太批。”

我点点头,继续坐下。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正琢磨这项目总监是不是也和Johnson一样是个港台人时,门敲响了。推门进来一个白发老头,蓝眼睛的老外。我“Hello”的问候话音还未落,老头便睁大眼睛,翘起嘴角,一脸俏皮地用生硬的中文向我来了句“你—好!”把我逗乐了,也淘气地一歪脑袋一咧嘴,拖长调子用一色的平声说:“我—很—好!”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我和白头发老外面对面坐下,一老一少开着玩笑,不像是面试倒像是唠家常。我感觉颇为放松,很想伸一伸坐酸了的懒腰。只见对面的老Tom蓝眼睛一闪,收住笑,问:“为什么要来华威尔公司?”我赶紧坐直身体,收起轻松和俏皮,目光直视着蓝眼睛老头,很职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未喘口气,老Tom第二第三个第四个问题就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出来了。左一个“Why”右一个“Why”不时还来一个“What”。蓝眼睛炯炯地盯着我,好像要看出你的五脏六腑似的。我定神定睛,一个一个问题沉着地应答。

突然老Tom不说话了。也不看我。也不理我。只见他双眼望着天花板,双唇紧抿。一秒、两秒、五秒、十秒,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是要考什么?我很奇怪,心里直犯嘀咕。我尽量让自己镇静,微笑着平视对方,静静地等待下一个问题。随着沉默的继续,我心里也多少有些打鼓,心想这个Tom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考考我的忍耐力,应变力,打破尴尬的反应力,还是在测我的心理素质?但不管测什么,被动地等下去肯定不是上策。于是我冲Tom一笑,问:“Can I help you(我能帮助你吗)?”就这一句话,老Tom坐直了微微后仰的身体,收回了望着天花板的视线,双唇重新上翘,又是一脸老顽童的淘气,冲着我笑。我又笑问一句:“Can I help you?”Tom摇摇头:“No!”我问:“What are you thinking about?(你在想什么?)”Tom俏皮地答道:“我在想我还能问你什么?你对这个职位是不是个合适的人选?我要不要推荐你?”“答案呢?”我调皮地问。Tom说:“答案是我能确定你对华威尔公司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我觉得你更适合做销售。”Tom不无遗憾地说。我笑了。好一个难伺候的老Tom!

等到我走出华威尔公司大门的时候,真觉得有些累了。如果这时有人告诉我,往后一个半月的日子里,还有五个来自中国、大到亚太地区的大小的总监、总经理还将对我进行考察面试的话,我一定会吓得明天就去找别的工作。而此后每一场更高级别的面试,我都以为是最后一次。直到拿到Offer(聘书)的前一日,Johnson还让一个亚太来考察中国工作的老板级人物,又面试了我一个多小时。这才是我的最后一次面试。真可谓过七关斩八将。

我从日后的工作中才知道,聘我的过程完完全全不折不扣地体现了华威尔公司的全球经营理念:把Risk(风险)最小化;力求无风险经营。

离开华威尔公司大院的时候,我心里还暗自得意。心想:我回国本想给健伟多做几天小娇妻,却不料人家反把这甜蜜蜜生活当成无边的苦海,非把我这心无大志的小女人逼进职场风云。哼,回去让他看看!别以为我真是无所事事,在家只能吃闲饭。

可我万万没想到华威尔用风险最小化的方式对我的聘用,却给我的婚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因为华威尔,我和丈夫反目为仇,我的爱情之船几近颠覆……

因为远离丈夫商业世界的我,成了世界500强华威尔公司的市场部经理,无意中进入了丈夫的公关行业;并因为“安琪”项目的投标,我和丈夫突然成了竞争对手!真是造化弄人!我万万没有想到不期而遇的事业定位成就了我辉煌的职场,却颠覆了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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