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狗家就一只碗,那只碗一日三餐都得上阵。
那只碗带着锈色,似乎在向人彰显着岁月的斑驳。碗边豁着一个口子,像表示胜利的“V”字。碗敞着口,搁在矮矮的饭桌上,像极了一个张开着的嘴巴。
我进门,秃狗就提着那只碗,在水缸里舀了舀,把碗端到矮桌上,忙不迭地招呼,老师,喝茶,喝茶呀。水底不一会儿就卧出两条泥虫,还茶呢!
这一次,我给秃狗带来两个海碗。我教书的小学校,挨着秃狗的那间破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算是近邻。
秃狗瞪眼看着我,喃喃道,老师你破费干嘛呢?真是的!说着就伸手来推我手里的碗,要我无论如何要拿回去。
我把海碗放在饭桌上。
秃狗急了,抢过海碗,烫手似的,把它们放在门边,连连说,等下你得拿回去,拿回!我这里——用不着。
我说秃狗你不把我近邻哩。
秃狗的黄豆眼朝我翻了翻,像是心疼我花钱,又像是责怪我似的。
几杯酒下肚后,秃狗的话多了起来:
“不瞒你说,这只破碗,用处大着咧。人来了,端茶倒水的得用它招待。要是不破,政府送温暖的人还能信我?还能给我送救济粮?”秃狗说这番话的时候,醉眼放着一丝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