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兰州人的服饰,与关中乃至中原地区大同小异,但因经济水平、文化环境、地理气候的不同,也有一些明显的差异。
明代,男人留发,簪在头顶,士人戴方巾,正中缀一枚玉石帽花子,穿长裤,套宽袖长袍。平民戴软帽,穿交领窄袖短衫、长裤。女的从小就要缠足,以三寸金莲为美,大脚是嫁不出去的。因之,兰州有“尕脚拐拐,银子块块”的说法,意思是说把脚缠得小小的姑娘,能找到富有的夫婿。然而,病态的审美观,戕害了妇女的心身健康,对于我们民族的繁衍生息极为不利。富有家的妇女内穿膝裤、着裙子,外穿无领无袖的长衫;平民穿直领小袖对襟衫。入清,清廷用武力强行剃发,男人剃去头颅四周的头发,将留在中心的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富有人家的男人戴红顶瓜皮缎帽,缀玉石帽花子,冬天戴暖帽,穿大裆裤,着长袍马褂。平民戴瓜皮布帽,无红顶,无帽花子,穿大襟短褂、大裆裤,冬天戴棉耳套或皮耳套。富有人家妇女穿各式长衫或花袄,套长背心,穿长裤,每逢红白事,要套条裙子。清同治间,兵燹频仍,小伙子尚武自卫,崇尚“黑头勇”,竞相头裹黑巾为荣。清末,西风东渐,兰州一些官绅、教员、学生,得风气之先,率先剪去辫子,留为分头,或径剃光头,被守旧者视为怪异。
1912年农历二月,兰州官绅才承认共和政体,甘肃都督赵维熙会同甘肃省临时议会颁发《剪发令》,陈述剪发理由:一是“剪发原取大同主义”;二是“留辫非中国本俗”;三是“留辫于外交不便”;四是“留辫于军事及农工不便”;五是“留辫于衣服被褥等,易增秽垢”;六是“留辫于民国观听有碍”。同时制作白话告示,广为劝喻,半数男人剪去辫子,剃为光头。有些遗老拒不剪辫,蓄起发来,盘在头顶,用簪子簪住,戴个方巾,换长袍马褂为宽袖长袍,腰里系一条丝绦子,坠块玉佩,恢复明代衣冠,以市隐自居,不与当局合作。至20世纪20年代中期,虽然当局一直倡导剪辫、放足,但是一些男人仍然留着辫子,还有一些人把辫子剪去了,但只剪到耳垂下,人称“二毛子”,犹如当今艺术界的现代派。
1912年农历四月,甘肃都督府通令全省各府州县,禁止妇女缠足,令各机关张贴公示、各绅士长老苦口劝勉,开明人家即不让女孩缠足,已缠的让放足,然而守旧的依然如故。1917年,甘肃省民政厅成立天足总会,各县设立分会,专门从事禁止缠足、放足的工作。其工作人员到庙会、名胜等热闹场所,演讲缠足的害处:女娃娃四五岁就缠足,疼痛啼哭,扶墙抹壁趔趄而行,犹如废人,做父母的难道无恻隐之心?缠足之后,血脉不畅,种族因此衰弱,听任列强瓜分,而无还手之力,种族灭绝就不远了!时代崇尚天足,缠足的将难以择得如意郎君。随着时代的前进,社会对于天足的认同,不缠足逐渐成为新俗。
1925年,国民军刘郁芬入主兰州,省长薛笃弼贴公告,开讲演会,让“讲圣谕”的老秀才讲新词,大力宣传,厉行剪辩。有时,他带几个随从,都带剪子,漫步街头,一见留辫的,挡住就剪。看是省长,不敢抵抗,只能拿着剪下的辫子失声痛哭。在这种强有力的推行下,省城无人再敢留辫子,留“二毛子”的人自惭形秽,自觉剃为光头,或留为分头了。
20年代中期,国民军入主兰州,政界、教育界盛行穿中山装、戴礼帽,影响所及,人们以穿中山装、戴礼帽为荣。由于中山装上衣有硬领,穿上显得很为硬挺,四个明袋,均衡对称,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观;裤子比大裆裤显得紧凑、笔挺,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暗袋,便于装必需品。然而,个别公职人员由于患关节炎、寒腿,穿的是中山装,却外加一条套裤,还扎着脚把,为了免受疼痛,顾不了许多。所谓套裤,就是无腰、无屁股、只有两条腿的棉裤,前面有两根带子,系在裤带上。它既能暖膝关节,又便于行走、起坐。然而,一般男性仍然穿清代的衣服。上身穿一种叫“缠腰子”的背心,兼具背心、兜肚、腰包的功能,中老年以黑色为多,年轻人多用鱼肚白、月白色。冬天的薄薄装一层棉花,春秋是夹的,夏天是单的。它右侧和正中开口,钉有纽襻,便于穿脱;下部为大口袋,用来装钱及贵重的物品,外面绣花,不外乎是绣着牡丹玉兰的“玉堂富贵”、莲藕莲花的“并蒂同心”。再穿叫做“汗禢子”的衬衫,春秋穿夹袄,冬天穿棉袄。外系一条七尺长的青布“系腰”,正中打成“虎抱头”结,拒寒风于身体之外,因之兰州话有道是:“十单不如一棉,十棉不如腰里一缠。”下身穿大裆裤,黑裤白腰,前面竖向一折,扎红裤带,用来辟邪。扎脚把,用以保温,防尘土入内。穿白布袜子,登“双梁牛舔鼻”千层底布鞋。冬天,穿自捻毛线自打的毛袜子,再穿叫做“棉鸡窝子”的棉鞋。家境稍好的,鼻梁上架着蚂蚱腿大椭子石头眼镜子,镜腿末端为一分硬币大的铜圆片,紧紧扣在脑瓜上,用以固定眼镜。石头镜片按色泽分,有水晶、茶晶、墨晶,戴什么晶的,就得看自己的经济实力了。一般男性都把头剃得精光锃亮,冬天戴棉帽或耳套,春秋戴瓜皮帽,夏天则戴七十二旋的草帽。这种打扮,麻利、干散,便于耕作、操劳,适应高原昼夜温差较大的气候条件,还能避免紫外线的直接照射,有利于身体健康。30年代,政界、学界男性有吹风烫头、打领带、穿西装、着皮鞋的。至抗日战争中,东南一带难民涌入兰州,反法西斯同盟国美国、苏联友人不断来临,风气所及,穿西装的多了起来。
姑娘额前有刘海,梳一条长辫,戴银耳环、银手镯,穿花布大襟上衣、长裤,绣花布鞋。初夏,她们采几株花池子里自种的海纳花,放在“姜窝子”里,捣为草泥,手内握一团布,把草泥涂在指甲上,用向日葵叶子包住,再用手巾扎住,过一夜,除去叶子、草泥,指甲变得鲜红晶莹。五颜六色的茉莉花开了,像一个个美丽的小喇叭,小姑娘总会摘上一朵,从花管处抽出花蕊,细丝下垂,末端是一枚小小的彩珠,再把花冠沾在额头,把自己装扮的分外妩媚。这时韭薹子正上市,就取两根,隔两三分长就剥去一小截肉,但透明的外皮却连接着,制成耳坠子,挂在耳朵上,花骨朵向下坠,轻轻摇曳,十分好看。待茉莉花败了,结出黑色的种子,姑娘们采集一些,研磨成粉,配些香料,制成香粉,扑在脸上,极易匀净,润泽肌肤。王烜赋诗吟此习俗:“烂漫阶前碎锦铺,芳香绝艳袭人襦。女儿拨叶收花子,言向妆台作粉敷。”冬季,天寒风尖,空气干燥,姑娘们提取软儿梨汁,抹在脸上,润泽皮肤,可防皴裂,王烜有诗咏此:“梨花观下果盈田,珍品冬来树树鲜。有味有香甘若醴,无丝无缕软于绵。沁心绝胜哀家爽,润面能回婉女妍。满瓮琼浆春更好,羡他老圃乐欣然。”姑娘出嫁后,绾纂纂,插银簪子,穿大襟上衣,长裤,扎脚把。家境好些的,穿旗袍,富有的,烫头,戴金银首饰,穿缎子旗袍、高跟鞋,天热时穿无袖旗袍。这在一些老先生看来很怪异,王烜于1946年写《竹枝词》,予以评论:“首若飞蓬乱象多,捉襟见肘奈穷何?年来都说防空惯,盈尺莲船好涉波。”“疑是人来响屉廊,轻盈得意自扬扬。高跟进步新花样,也似弓鞋羡窈娘。”烫发头是“飞蓬”,天足是“盈尺莲船”,当然比三寸金莲的女性便于行走,跑防空时方便多了,各种款式的高跟鞋,羡煞武则天时的只能穿弓鞋的、能歌善舞的美女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