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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惹不起的“老天爷”——《春秋繁露》第一

“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

“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

如果大家注意观察过身边那些陷入失败和不如意境况中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在抱怨的时候,几乎都喜欢说这样的一句话:“老天爷对我真不公平!”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境遇更惨的人则会悲苦地说:“老天爷啊!你怎么这样对我?”一听到这些话,大家都知道这些人绝对遇到很大的麻烦了。可是,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抱怨的对象是“老天爷”?

确实,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喜欢抱怨“老天爷”,那样子就好象是“老天爷”弄得他们陷入困境的一样。可是,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懂得,没有什么“老天爷”存在,弄得人们失败的也不是“老天爷”,而是其它各种内在外在的原因。既然如此,境遇凄惨的人为何还要如此起劲地对老天爷大加抱怨?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深入到中国人的内心思维世界里去观察一番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理智上大家知道没有什么“老天爷”存在,但是大多数中国人在潜意识里仍然接受“老天爷”存在这个事实。换句话说,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目之中,天上的确住着一个 “老天爷”, 而且他还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能够控制人世间的一切事情,大到国家兴亡,小到个人命运起伏。如此说来,这个“老天爷”显得有些类似于西方人心目之中全知全能的上帝。正是由于大多数中国人相信这个法力无边、控制人世万物的“老天爷”的存在,因此在遭遇困境时,人们才会抱怨他的不公。

话虽如此说,可是有一个问题还是让我们弄不明白:大多数中国人为什么会相信“老天爷”的存在?这个“老天爷”的观念又怎么进入到中国人的内心世界里去的?按照一些研究中国思想史的学者的说法,使“老天爷”的观念进入中国人内心世界的人就是西汉经学家董仲舒。正是在董仲舒那里,本来是自然现象的“天”就变成了一个全知全能,能够控制人世万物的神。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让我们先去听听董仲舒这位大师是如何说的。

对于我们头顶上空的天,按照现代天文学的解释,其实是宇宙的一部分,它是由空间和一些星球等组成的。因此,所谓的“天”,实际上是一个自然现象。然而,在董仲舒眼中,“天”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在他看来,“天”是由十项内容组成的,这十项内容叫做“天端”或者叫做“天之数”。是哪十项内容?用董仲舒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与人而十者,天之数毕也。”(见《春秋繁露·天地阴阳》)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是由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和人这十项内容组成的,这些内容就是所谓的“天之数”。那么,这十项内容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在董仲舒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内在生成的关系。什么意思?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说由天和地生出了阴、阳以及木火土金水五行。用董仲舒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见《春秋繁露·五行相生》)如果大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这句话中只说到了十项内容之中的九项,没有提到人。那么,这十项内容中的“人”指代的是什么?

董仲舒接着解释说,人实际上就生活在天和地之间,这就是所谓的“天气上,地气下,人气在其间”(见《春秋繁露·五行相生》)。人和其他九项内容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在董仲舒看来,天是通过阴阳五行来与人发生联系的。换句话说,实际上阴阳五行就成了天和人之间的媒介或者桥梁。天和人通过阴阳五行同人发生联系是什么意思?董仲舒实际上是在说,天也是具有像人一样的感情和意志的,天的感情和意志就体现在各种阴阳五行的变化之中,而这种变化则会对人产生深刻的影响。同样来引用董仲舒的话,那就是:“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见《春秋繁露·天辩在人》)不仅如此,“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人之好恶,化天之暖清;人之喜怒,化天之寒暑;人之受命,化天之四时。”(见《春秋繁露·为人者天》)这样一来,本来是自然现象的“天”,就成了有感情意志,能对人发生影响的“老天爷”。

说到这里,大家或许会觉得董仲舒十分迷信,根本就不懂得科学。如果按照现代科学的观点,情况的确如此。然而,如果从政治的角度思考,大家就肯定会佩服董仲舒思想的深刻了。为什么这样说?原因很简单:董仲舒之所以会如上的理解天,其实是有他的政治考虑的。什么考虑?我们已经知道,在董仲舒那里,天是个有感情意志,能对人发生影响的神。因此,董仲舒事实上是想用天来制约人。制约的对象是什么人?很简单,就是制约君主。换句话说,董仲舒之所以设计出上面那么大一套理论,其目的就是为了用老天爷来制约君主,使得君主的统治能够符合天理:“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见《春秋繁露·四时之副》)再换句话说,对于君主,“老天爷”是惹不起的。

可是,为什么君主会惹不起“老天爷”?或者,“老天爷”又要怎样来制约权力无比巨大的君主?我们知道,实际政治之中,肯定既有贤明的君主,也有昏庸的君主,还有残暴不仁的君主。对于后两者,尤其需要一个制约者。于是,董仲舒就请出了“老天爷”。这个全知全能的“老天爷”用什么制约这些君主?这就是所谓的“天谴”。没错,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骂人所说的“遭天谴的”里面的“天谴”,也就是所谓的灾难和怪异:“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见《春秋繁露·必仁且智》)换句话说,“老天爷”制约君主的方法就是降下灾难和怪异。一旦某位君主的行为违背天理,那么天就会“先出灾异以谴告之。谴告之而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见《春秋繁露·必仁且智》)看看,这个“老天爷”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连君主也惹不起他。很自然地,在小老百姓心目之中,“老天爷”也就成了全知全能的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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