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采访人背景：
赵素云 辽宁人 女43岁
赵素云是辽宁省某市的先进妇女典型，她曾经因为毫无怨言地照顾在一次事故中成为植物人的丈夫长达8年而受到大家的称赞和敬仰。然而，在1999年8月，她终于在面临几次的感情冲击后，提出了离婚，瞬间，她头上的光环消失了，人们对她的选择议论纷纷，这段没有实质内容的婚姻到底应不应该维系，曾经是“名人”的赵素云到底应不应该接受新的爱情，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下面是笔者采访赵素云的口述实录。
我是1987年同丈夫王成志结婚的，我们是高中同学，又是同乡，他当年当兵以后因为表现出色而提了干，我也在地方一家企业当了人事科科长。
我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儿子小强也很健康，我们这个军人家庭在各方面都比较和谐。
丈夫是个很有上进心的男人，他虽然离家较远，只能度假时回来看看我们娘俩，可他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男人。每次回来度假他都忙这忙那，老是说要补偿我付出的一切。
我心里高兴、满足，嘴上却劝他不要那样想，因为我嫁给了军人就该付出牺牲。那时我在厂里也很忙，他在部队也搞开了企业，并且担任了厂长，我们夫妻都把事业成功当成了人生的目标。
许多人都羡慕我们情感的美满，厂里的小姐妹有了难处都愿意找我出主意，因为她们觉得我能够以苦为乐，把个军人的妻子做得这样让丈夫满意肯定有我的办法。
我的话曾经让很多小夫妻看到自己的不足，从而更加珍惜已得到的情感，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正在我与儿子一心一意为丈夫营造一个温暖的大后方的时候，部队打来电话，请我速到他们的驻地去探亲。
我当时有些懵了，一个是不到探亲的时间，另一个我厂里正是忙的时候，说实话我当时真不想去部队。
可是，丈夫一个很要好的战友打电话说：“嫂子，你快来看看吧，成志他住院了，是车祸。”
听到这话我如五雷轰顶，半晌没喘过气来，顾不得收拾东西，到学校扯上儿子就往部队赶。
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们娘俩赶得昏天暗地，到了部队，一口水也没喝就去了医院。可是，我见到的人却是个浑身缠满了纱布，不知是死是活的车祸重伤者。
我不相信这是我的丈夫，不相信这是十几天前探亲的时候，还乐呵呵帮家里扛煤气罐的那个男人。
我疯了似的跪倒在医生面前，头都磕出了血，我求医生救救他，救救我和儿子的亲人。
我13岁的儿子也吓呆了，他见我跪下，扑通一声他也跪下直嚷嚷着，“救救我爸爸，叔叔，救救我爸爸。”
在场的人们纷纷背过脸去，那种骨肉之痛让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可医生没有办法，那个年纪大的医生一再地说，“我们尽力了，尽力了，可他的脑伤太重，中枢神经被毁了，他就是活下来，也是个唤不醒的植物人。”
医生的话一句句似刀子刺向我已经在滴血的心，我无法相信一场车祸就让我生龙活虎般的丈夫成了一个“活死人”。接下来的日子我至今不堪回首。
当时我不相信医生说成志真的醒不过来的诊断，我坚决不允许放弃对他的治疗。
一边做着各种药物治疗，我一边每天不断地趴在丈夫身边呼唤他的名字，我看到了那么多感天动地的故事，我相信自己的爱心会使丈夫重返人间。
“成志，成志，我是素云，你听见我在叫你吗？”
“成志，成志，我是素云，这是儿子小强，你要是还记得我们你就眨一下眼睛。”
“成志，成志……”我已经记不清我一天要呼唤上几千遍，可成志他就是不曾有一点儿表情，我伤心地推他，扯他，可那双曾经给我那么有力的拥抱的胳膊，如今就像是棉花做的假肢，没有一点儿人的体温。
医院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帮我们，成志的外伤已经愈合，可就是仍然没有反应，是那种典型的植物人。
长期住院费用开销太大，而我和儿子要上班上学，不能总留在这里，3个月后，我带着人事不知的丈夫回了家。
那段日子不知什么叫累，什么叫苦。
为了不让丈夫上褥疮，我每隔两个小时就得为他翻一次身，丈夫是个典型的东北大汉，180cm的身高和80多公斤的体重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儿子在家还可以帮我一把，可儿子上学以后，我自己便要承担这项“重任”。常常是丈夫那儿换一个姿势，我要累得瘫在地上喘半天气儿。
冬天还好一点儿，夏天天热又没有空调，丈夫每隔十几分钟就得翻一次身，否则那被汗水泡的皮肤便会红肿、溃烂。
我那时还必须上班，否则家里就没有收入，每天风里雨里地跑，回家面对丈夫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和不会动的身躯，我心里真是苦透了。
可是再苦我也没有想到过要放弃，毕竟同甘共苦曾经是我们彼此的誓言。再说尽管医院下了不能康复的结论，可我对丈夫还抱有一线希望，我总是不能相信刚刚36岁的他真的会舍得再也无法将我拥在怀里。
为了那一线希望，我每天擦啊洗啊，悉心照料着他的身体，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伤痛来侵袭他。
1992年，为了找个离家近一点儿的工作单位，以便随时出现在丈夫面前，我忍痛辞去了单位的工作。
对于我的离去，厂里领导万分惋惜，他们甚至建议我请个保姆以减轻负担，因为我在仕途上普遍被领导看好。
可我很坚决。
我不可能舍得让别人去碰我丈夫的身体，我知道那没有感情的触摸会让他感到伤心。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温柔能够使丈夫慢慢醒来，叫我一声“素云”，喊我一声“老婆”。辞了职我在离家很近的一家餐馆做了记账员。
从一家国企的中层干部到个体饭店的打工嫂，这种角色转换让我多少有点儿不适应。可想到我能时时刻刻回家看望丈夫，并且料理他各方面的生活，我的心态迅速平衡下来。
我知道人间最宝贵的就是真情，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把丈夫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家里。
那段时间由于我细心地照顾，丈夫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饮食起居也比较正常，我觉得应该再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
可对于从不会动的丈夫来说，出趟门要多难有多难，我请来了邻居，又请来了同事，五六个壮劳力才把他弄进了车里。
到了医院又是一番折腾，好歹地扶他上了轮椅，他又不会坐，只得半躺在我身上慢慢地挪进病房去。进了病房我的衬衣全被汗水湿透了，可我顾不得收拾自己，忙着给丈夫擦洗身上的汗，生怕他起了痱子。
检验的结果是我没有想到的，当医生告诉我丈夫的中枢神经已全部坏死，根本没有可能再恢复正常的时候，我手中给丈夫拿着喝水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知道那一瞬间我的心也成了碎片。那是1995年的夏天，距丈夫出车祸的时间已经有5年。
5年的时间呱呱坠地的婴儿都会长大，可我的所有付出都付诸东流，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那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哭干，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伤心，我知道我的心在无情的命运面前变得麻木了。
丈夫怎么回的家我几乎不清楚，只是到了晚上他轻轻地打起了鼾声，我才明白他就睡在我的身边，是一个怎么也唤不醒的“活死人”。
今后怎么办，我感到了心寒，不知道这漫漫长路，我自己拖着个读书的孩子该怎么往下走。
这时候，我辞职为丈夫，尽心尽力照顾残废丈夫的事情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到了市妇联、工会等部门。
一时间大报、小报来了不少记者采访，在频频闪烁的镁光灯下，我感到了一种牺牲自己的光荣。
这种能使自己振作起来的虚荣心使我从不喜欢采访，到无论什么层次的记者均来者不拒。
媒体出现了我的文章，出现了我和儿子的照片，也出现了病中丈夫的照片。
人们纷纷说我是为别人牺牲自己的榜样，是了不起的军人妻子，我自己也渐渐觉得这种评价入心入耳。
不久，我被评为“精神文明标兵”，被授予“优秀的军人妻子”称号，并且出席了许多表彰大会，跟随演讲团巡回演讲，成了我们当地的“名人”。
我在荣耀光环的笼罩下变得不切实际起来，有时候想想人生就是这么几十年的光阴，凑合着也就过去了，何必那么较真。
那段时间我白天忙着做“名人”，晚上就守着丈夫不动的身躯发呆，有时候，一坐就坐到天亮，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精神状态的不正常使我为人处事的方式也变了。那时候我特怕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平时不好化妆、打扮的我，也讲究起外表美。有时候打扮好了走出去，觉得人们都用另一种眼光看我，又忙回来全部改过，我成了一个活得不真实的女人。
那些表彰、称号改变不了我的生活，我还是要回到饭店里，做那个不起眼的记账员，然后领取一份不高的薪水，来养活这个家。
有一次店里的一个小姐妹刘红对我说：“素云姐，你这样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多难啊，你干吗不离婚另找个男人，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啊？”
“离婚？”刘红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说实在的，这些年我是很苦，过得日子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我从来没想到过离婚，要离开丈夫，尽管他根本就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男人。
我有些生气刘红的话，责怪她说话太随便，刘红很委屈地走开了，扔下一句“我说的是实话呀。”
是的，我何尝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我当时就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想听实话呀。
晚上回到家里，躲在丈夫身边我睡不着，泪水一串串地落在枕边，我轻抚丈夫的胸膛，这宽宽、厚厚的地方曾经给了我多少温暖和甜蜜啊，可如今那里只有我滚烫的泪痕。
我想起邻居家进进出出的夫妻，饭店里小姐妹说起自己丈夫的幸福，更加难以压抑自己渴望爱也想付出爱的情绪。
可是让我离开这个家，再去建立一个新家是万万不可能的，丈夫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可能过没有他的日子，哪怕那样就能够找到幸福。
我的犹豫和过分重视自己所得到的荣誉的做法，使大家都对我有了看法，人们再也不亲近我，搞得我很孤立。
看到我日益憔悴，情绪落落寡欢，我母亲也劝我，“素云，不成就再往前走一步吧，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再说小强也需要一个正常的父亲啊。”
我说，“妈，不是我不想再走一步，可我不能扔下成志不管啊，再怎么着他现在还是个大活人啊，我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母亲说，“你离婚后可以照常跟他住在一起，只要你嫁的这个男人是个好人，他不会不同意你照顾那么一个残废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你儿子的父亲。”
母亲的话提醒了我，我想那么多带夫改嫁的故事，莫非我要走的路就是这样？
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试试看，也许这样对我对成志都是一种解脱。我也是快40岁的人了，再拖下去也许就真的没有改变生活的机会了。1995年的秋天，我结识了成志之外的第一个男人。
他是一个大学教师，妻子患肝癌3年前去世，他有一个女儿在外地读大学，自己一个人倒也没有什么负担。
我把他带回家，让他看了我家里的情况，又说明自己即便是再婚也不会扔下丈夫不管，我要为他负责一辈子。
这个叫李强的大学教师全答应了我的条件，他甚至说要我带丈夫和儿子到他那里去住，因为他是两居室的房子，而我一直住的是一居室。
从那以后我们确定了关系，他也经常到我这里来，除了替我干家务活儿，还帮我给丈夫擦洗身体，端屎端尿，什么都不嫌弃，让我很感动。
儿子小强在他的辅导下，学习非常有长进，对李强的印象也很好，我几乎要决定嫁给他了。可是要同李强结婚，必须先同丈夫办离婚手续。
从良心上讲我舍不得这样做，哪怕成志根本不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也难过得受不了。我怕他怨我，恨我，怕对不起我们恩恩爱爱的那些日子。
可是，不办理手续，李强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在我家出入，我的生活就会还像以前一样。
犹豫了好长时间，我还是下了离婚的决心，可我刚在法院起诉，成志部队的领导便匆匆赶来，他们责备的眼神让我不敢正视他们。
他们说没想到我会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荣誉，说我这个“优秀军人妻子”也要离婚的话，那他们的工作没法再继续往下做了。
市妇联也来了领导，她们和部队领导一个口吻，都说我不会识大体，顾大局，光顾自己的需要，不管别人的看法，一通批评让我无地自容。
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使我不得已撤回了诉状。而同我相恋的李强竟也因此受到了同样的批评，说他破坏军人的家庭，玷污别人的荣誉。
李强一怒之下，再也没回到过我这儿，我打电话找他，他也托人转告我，“担不起那么大的罪名”。我想改变生活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这以后我有些想不通，我不明白人们怎么会这样来要求我，这和社会的贞节烈妇有什么两样？
我又不是不打算负责任，难道我带夫改嫁也得不到人们的容忍吗？我不能就这样让别人来安排我的生活。
经过这次风波，我虽然表面妥协了，但内心想要重新追求幸福的愿望更加强烈了。这时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低眉顺眼的，一副病人家属的样子，我开始收拾的自己漂亮、利落，我希望用另一种心情去生活。
两个月后，朋友又为我介绍了一家报社的记者，他叫尚宽，是我们当地那家大报社的新闻部主任，妻子去国外后，同他离了婚。
他实际上早在报纸上见过我的相片，他对我说他从来没有想要采访我的念头，因为感觉不对。
他说当时对报纸宣传我的事迹他是有看法的，他觉得那舆论导向只会给我将来的生活设置障碍，是在造神，而不是宣传人。所以，对当时我这个新闻热点他是冷眼旁观的。
我本来是个不太会思考什么的女人，听他这样说以后，也感觉他说的对，至少有一部分是我也感觉到的，我认为他很有思想。
尚宽人长得很魁梧，身材很像我丈夫成志，并且，也是个血性汉子，我对他非常满意。
对照顾病人他不在行，但他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看我如何给丈夫翻身、擦洗，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我们之间配合得很默契。
有一天深夜，丈夫可能东西吃得不合适，突然上吐下泻，喊来了大夫，给丈夫吃药后，我已经累得再也没有力气了。
尚宽看到这种情况，就没有离开，在旁边握着我的手默默地坐着。我已经5年没有碰到如此健壮的男人的手了，可他的手是真实的，那温暖让我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他用力地抱紧了我，那种男人的气息让我无法自制，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从那以后，他便经常住在我家里，我觉得我又活得像个女人，像个真正的人。这样持续了一段日子，尚宽提出要跟我结婚，他说：“我不能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住在一起，那对我们两个人的未来都不是好事。”
我说：“我不忍心伤害丈夫，毕竟他现在只有我一个依靠，我不能离开他。”
尚宽笑着说：“你这个傻女人，我既然看上你，就没有嫌弃你丈夫，我们结婚后可以共同照顾他，那样你的负担会减轻很多，我们也会很幸福。”
“可是你知道妇联还有成志的上级是不会同意我离婚的，再说我也得珍惜自己的荣誉称号。”
我一说这个尚宽愣了，沉默了许久他才说：
“看来你是爱荣誉胜过爱我，所以，我是太多情了，不过我早就想奉劝你，人生是短暂的，你不珍惜别人的感情，总要珍惜你自己的青春吧，你难道要在荣誉里孤单一辈子。”
尚宽说完就走了，几天后他写了一封信给我，说他到北京去发展事业，因此，只能遗憾地同我说声“再见”。
我知道他很失望，也知道自己很糊涂，可是我就是没有勇气跳出那个人为设置的障碍去大胆地宣布“我渴望爱，我需要爱”。
1997年，经过黑色7月的拼搏，儿子小强终于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成为一名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我很为他骄傲，要知道孩子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过来的呀。
儿子走后，身边只有至今没有知觉的丈夫，我感到无比的孤寂和凄凉。想到那些被我伤害的善良的人，我就有一种愧悔无以言表，我多么想要弥补这一切啊！
正在这时我们当地电视台“午夜有约”栏目请我做嘉宾，谈谈对婚姻的看法。本来我知道自己是作为一种什么样的化身被邀请的。
在今天这个社会的确所谓的忠贞与牺牲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可在介绍我8年里如何一个人照顾我残废的丈夫以后，我再也忍不住真实的心声，我没有同主持人商量，便大胆地说，“我上电视是为了给自己征婚，我要找一个能够爱我的男人，我要带夫改嫁。”
我至今还记得当时主持人的脸色变了，但事后她对我说，感谢我的勇气，我是迄今为止，“午夜有约”栏目推出的最优秀的嘉宾。
很快我的征婚得到了许多回音，在众金的自荐当中，我选了一位医生，因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的丈夫都需要有医生经常看护，这是比较实际的选择。
这位医生叫刘正力，比我小两岁，是个离异1年多的男人，他到我这儿后，果然非常地尽心，并且一再表示结婚后他会好好对待成志。
也许是因为做医生，他的心特别的细，平时一有天气变化，他都不忘提醒我加衣服。
他懂得营养搭配，饮食上也注意调节，把我跟成志的生活调剂得既科学又合理，我看准他是个持家的好男人。这让我不想再错过机会，没等妇联的人有所察觉，我便再一次起诉离婚。
这次总算很顺利地开庭审理了，可成志部队的领导和给成志聘请的律师一再认为我们的婚姻没有达到感情破裂的地步，请求法庭对我的离婚诉状不予批准。
这次他们不再用荣誉来批评我约束我，他们要用法律来阻止我。法庭果真驳回了我的离婚请求，说鉴于我们夫妻感情还没破裂，婚姻还能持续，因而不予批准。
这样的结局让我欲哭无泪。
的确我对丈夫的感情依然没变，我还是一往情深地爱着他，不舍得丢下他，可是我们的婚姻已成了一个空壳，一个没有实际内容的外包装。我不明白即使能够维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关于我的离婚案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所有的舆论都对我横加指责，说我是个守不住的女人，说我抛弃伤残的丈夫。
这种压力刘正力也有些受不了，他甚至对我说只要我不在乎，他可以跟我先同居一段时间，再谈结婚的事情。
可我懂得正力的心，他是个好男人，他应该有他的权利，我不能这样委屈他。
为了不影响正力的生活，我提出跟他分手，我说我不是不爱你，是冥冥中的命运不成全我们，我可以不离婚，可你不能不结婚啊。
我的话让正力也很伤心，可离婚的路如此难走，即便是判决了，我也是个被另眼相看的女人，我决不要正力来背这个黑锅。
无奈之中正力离开了我，不久找了一个未婚的姑娘很快就结婚了，我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并且，深深地祝福他们幸福。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一点儿也睡不着，清冷的夜只有什么也不知道的丈夫的呼吸还在继续，我轻轻偎在丈夫的背上，诉说着自己满心的不平，可他真的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绝望中我想到再次上诉。
我想这一次我身边没有任何男人，人们没有任何理由说我是因为爱上谁才要离婚。在法庭上我诉说了自己的全部心路历程，那种痛苦心态让旁听的一些人都流下了眼泪。
我说我想结束这没有实质意义的婚姻，找一个能够履行婚姻职责和义务的健康男人，陪我走下半生的路这过分吗？
我说我的确还很爱丈夫，即便是再婚我也不会放弃照顾他的责任，只要他活着，一生一世我都不会离开他。
也许是我的诉说真的打动了那些执法如山的人，也许是我的诚意终于感动了天和地，这次我的离婚诉讼被判决下来，我终于成了自由的女人。可是我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几起几落的离婚风波使我在当地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名人”。本来人们对我的好感和尊敬在一种无法理解的情况下荡然无存。
没有人再出来帮我说话，我是个怕牺牲自己而贪图享乐的女人，很多人在背后这样议论我。
我开始没有了朋友，也没有了领导的支持与爱护，提起我来，那些领导只会说上一句大“赵素云啊，唉，可惜，本来想培养她，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比从前。”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一万个不服气。
我不知道人们怎么会这样对待一个只想活得真实一些的女人，更何况40多岁的我也早已并不年轻。
难道只有那种在痛苦中忍受，对处境逆来顺受，对现实视而不见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吗？我不相信。
现在的我已平静了许多，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挫折，我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我只是遗憾自己错过那么多改变生活的机会，伤害了那么多爱我想要帮助我的男人，对此我只有愧悔。
我想我的这种过错都源于我的软弱和不切实际，我曾经对那些荣誉如此看重，以至于差点让它们葬送了我的生活。生活教育我人要活得真实，活得自然，才可以轻松地面对一切。
我现在只有祈盼，只希望有一个男人好好爱我，我也会好好爱他，哪怕是半生缘也让他圆圆满满，因为，残缺的生活给人的折磨真是不堪回首。
当然，我也不会离开我的成志，对于我来说，即便是前夫，他也永远属于我。
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