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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周恩来请客吃饭

孙维世刚刚跨进西花厅的大门,就孩子般地大声叫喊起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邓颖超从屋子里跑出来,向她摇着手说:“闺女,轻声点,你爸爸正在里屋看文件。”

孙维世吐了吐舌头,跟着邓颖超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同过去每次回到西花厅一样,母女二人坐下之后,就开始唠叨一些近来工作和生活的事情,好像总也说不完。

正当两个人聊得高兴之时,周恩来从里屋出来了,看见孙维世,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走过去问道:“你已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们了,我和你妈妈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这不,一念叨就回来了。”

孙维世说:“我也想你们呀,只是工作太忙,总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们,爸爸不会生我的气吧?”

周恩来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生气呢,只要你工作得好,生活得好,我心里就高兴啊!”

这是1956年初夏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西花厅小院里的花开得正盛,带着花香的清新的风,不时从窗外吹进屋子里来。百忙中的周恩来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加之女儿孙维世也回到家里,心情特别的好,于是就坐下来,与孙维世交谈。

他们谈到的事情很多,但大都是一些工作或孙维世所在单位的事情,也谈到孙维世的家庭生活,谈到与金山之间的关系。周恩来希望孙维世能正确对待金山的问题,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要好好地帮助他,使家庭生活过得和睦、幸福。

接着,周恩来话锋一转,对孙维世问道:“听说你在一次座谈会上与人吵架了?”

孙维世有些吃惊,急切地问:“谁说的?”

周恩来见孙维世着急的样子,不由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着她说:“你看,还是不太成熟吧,一听就要追着问这事情。”

孙维世见周恩来问起这事,就如实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孙维世所在的剧院准备排演一部话剧,名字叫《同甘共苦》,是由岳野编剧,孙维世担任导演,并由舒强、于蓝、刘燕瑾等著名演员担任主演。这部话剧反映的是抗日战争时期,一个年轻人为了挽救祖国的危亡,在新婚之夜告别妻子,报名参军,投入了全民族的抗战。在经过八年时间的军旅生涯之后,这个年轻人已成长为一名党的高级干部。由于敌伪的封锁,很难与家人取得联系,更不知家里妻子的情况,加之敌人报刊的大量宣传,说在日伪时期他的家乡有不少人被杀害了,很多村子都变成了无人区。这位党的高级干部通过各种渠道都无法得到家乡的实情,怀疑在那种情况下妻子可能遭到了不幸。与此同时,他结识了一位共同工作的女同志,这位女同志有文化,人也长得漂亮,两个人在工作中逐渐建立了感情,便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就在这个时候,他家中的妻子正和全村人一起投入了解放战争,成为当地妇女救国会的一名积极分子。建国后不久,三个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相遇,都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好在两个妇女都能顾全大局,相互忍让,共处一起而相安无事,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成了事实上的一夫两妻。

时任《戏剧报》主编的张颖看了《同甘共苦》后,写了一篇剧评文章,说该戏违背《婚姻法》,同时也给老干部脸上抹黑……

读了张颖的文章,孙维世心里有些不悦,认为自己排演此剧的目的并不是这样,剧评没有体现她的真实创作意图——反映那个特殊的年代给一些普通人和他们的家庭所带来的痛苦。剧中大部分反映的是解放前的事情,与新中国成立后颁布的《婚姻法》无关。

几天后,中国戏剧家协会艺术委员会召开《同甘共苦》座谈会。

轮到孙维世发言时,她指着张颖说:“你不就是掌握着舆论工具吗?怎么就这样给人扣帽子?新生事物出来不容易,你一棍子就想打死呀?你是什么评论家?一窍不通!”

张颖则回答:“你是了不起的大专家,批评不得吗?”两个人互不相让,座谈会变成吵架了……

此时,周恩来问起这事,孙维世就说:“有人说我们这是在与新《婚姻法》唱对台戏,说是在破坏一夫一妻制。”

周恩来说:“这新《婚姻法》是建国后才发布的,他们的事情却是在此之前就存在了,这不矛盾呀!但是,别人提出的意见也有一些道理,那就是时代变了,你的剧就得根据时代做出一定的修改,双方应该进行很好的结合,使这个剧更加贴近时代,既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的经历同时也贴近现实生活。”

孙维世说:“可是,有人却硬说我们是违背新《婚姻法》的,是在给老干部的脸上抹黑。我当然不能同意,就跟她争吵起来了。”

周恩来对孙维世说:“这样吧,下周我把你们二位都请到这里来,大家好好对这个剧进行一次讨论,你看怎样?”

孙维世万万没有想到,百忙中周恩来竟然会为一部话剧的不同意见,在自己的家里召见双方,感到非常高兴。

周恩来对孙维世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在做学生的时候,也登台演过话剧呢,对于演出我一直很感兴趣,要是将来有机会,我还想像学生时代一样地登台演出呢!”

孙维世自进入周恩来的家庭以来,这是第一次听到周恩来讲自己演戏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听到日理万机的周恩来想像学生时代一样地登台演出,由此也可以看出艺术对于人的感染力。

不久,孙维世接到总理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约她在周日上午回家?一趟。

接着,张颖也接到了总理办公室电话,请去西花厅吃午饭。

孙维世如约来到西花厅,见张颖已经到了,两个人见面后相互望了对方一眼,都没有说话。

周恩来见到后笑了起来,对孙维世说:“你们曾经是好朋友,大家握握手吧!”

孙维世与张颖握了握手。

周恩来又笑了,说这个手握得好,说明你们相互之间还是很友好的,只是为这个剧发生了一些认识上的不一致,大家可以在讨论中得到解决。

周恩来接着说,这件事情我们放在后面再讲,你们两个先在院子里转一转,等吃了饭后我们再谈。

既然周恩来发了话,两个人就到外面的院子里转了一会,本来就是熟人,又同为女性,就一边转一边谈话,当然谈的是与那个剧不相干的别的话题。

午饭后,周恩来让两个人一同来到会客厅,先让工作人员给她们各自泡了一杯茶,接着问道:“我听说你们两个人当着不少人的面打起?来了?”

孙维世低着头,不肯说话。

张颖忙回答说:“没有呀,只不过是对一个剧本有不同的意见,怎么可能打起来呢?”

周恩来朝沙发后背一靠,发出了哈哈的笑声,用手指着她们两个说:“真的没打?我的情报可是又准又快哟!”

孙维世说:“打了!”

张颖听了孙维世的回答不由一愣,这可不是别的地方,这是在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的家里,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周恩来说:“你看,我的情报没有错吧!”

孙维世说:“不过打的是嘴仗。”

周恩来更是笑得厉害了,他说:“你看,这个仗还‘升级’了呢,是嘴仗!”

周恩来这么一说,孙维世和张颖便不再吱声。

坐在旁边的邓颖超见两个年轻人都不吱声了,就说:“在我的眼里,你们还是两个女孩子,可你们却也是老党员了,遇到事情为什么不能各自多做自我批评?为什么认为自己说的全对?听不得不同意见,那还怎么接近群众,怎么为群众办事,自己怎么能进步?”

周恩来接着说:“我可是很爱话剧的哟,只是现在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也去看看你们说的那部剧,我们再坐在一起来讨论一下。人要虚心才能进步,对一部剧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但那也用不着‘打仗’。我看你们的愿望都很好,只是方法上有问题,希望你们在今后更好地合作。”

说完,周恩来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对她们说:“我马上要去接见外宾了,你们两个在我走之前再握一次手吧,以后要好好合作,让我放心。”

听了周恩来语重心长的话,两个年轻女性的眼里蒙满了泪水,她们在周恩来夫妇的面前,伸出手去,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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