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集团是全国3家特大型乡镇企业之一,在2001年度“全国民营企业10强”中名列第3位,在“2002年中国企业500强”排序中列131位。集团下属的科技产业涉及磁性材料、医药化工、照明电子、工程塑料等。
横店集团一直坚持“高科技,外向型,集团化”的发展思路,集团提出“非高科技产品不上”的口号,而下属企业基本都是外向型的。东磁产品中硬磁产量世界第一,产品80%以上出口,横店已经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的磁性材料生产、出口基地;康裕药业70%的产品外向出口,国家经贸委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已把横店定为浙东南国家原料药和医药中间体生产出口基地之一;而得邦电子的节能灯系列95%以上的产品出口。
进入新世纪,横店集团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提出横店集团第三次创业的目标就是“打造国际化的横店”,并相应提出了国际化的五大战略“人力资源国际化,市场运作国际化,资本国际化,公司管理国际化,横店品牌国际化”。
(一)对横店集团国际化动因的分析
横店集团的国际化努力是比较早的,很多子公司自成立之始就是眼睛向外的。1993年集团获得进出口自主权,并相应地成立了进出口公司,现在已经有5家行业的子公司拥有进出口自主权,2002年出口额已达22亿元。
从国际化动因的角度来看,最初横店集团的国际化属于压力推动型,国内生产销售面临的困难促使横店早早的把眼睛盯向国外。早期促使横店国际化的主要是以下几个压力:
第一,原材料、资源与交通的压力。横店地处大山的包围中,早期交通不便,而本地缺乏发展的相应资源,不与外地其他企业联系就难以发展壮大。企业实施外向型战略可以摆脱资源的束缚,获得更大的市场;而国际化也可以使企业得到更多的信息资源的支持,打破群山中信息封闭的缺陷。
第二,面向国际市场建立新的信用体系的压力。在横店发展的早期,国内市场信用体系缺乏,企业备受三角债的困扰,产品销售出去收不回钱来,导致企业积压了大量的应收账款,阻碍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在此情况下,横店转向国际市场,在一个游戏规则比较完备的国际市场中运作不仅能够避免国内三角债的困扰,使企业发展中始终保持充足的现金流,而且也有助于国际市场的开拓和企业自身信用体系的建立与完善。
随着横店集团的成长壮大以及国内市场经济体系的建立与完善,横店的国际化动因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从最初的出口贸易维持生存提升到了贸易性投资扩大市场和生产性投资占领市场阶段,在新的形势下,企业国际化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动因:
首先,2002年是新世纪的开端,集团的发展也需要一个新的起点。因此横店集团提出了“打造国际化的横店”这一口号,用国际化的视野考虑问题。同时,提出要“用天下人,聚天下资,谋天下利”。用天下人就是要充分利用国内外的人才,聚天下资就是要聚集天下所有的要素,谋天下利就是要在为集团创造财富的同时为社会谋福利,为社会服务。
其次,2001年我国加入了 WTO,国内外市场连成一片,国际化已经不可避免。国际化浪潮已经进入国内,融入国际化的大背景下,承接国内市场走向国际市场是企业发展的必然趋势。
再次,横店集团在组织结构上进行了变革,所有者与经营者相分离,面向国际,建立了事业部制度,企业组织结构实现扁平化管理。企业管理逐步实现国际化,为进一步的国际化战略的实施奠定了组织管理基础。
最后,新的领导者的倡导。横店的接班人徐永安作为集团的新总裁力求用新的理念带领横店走向一个全新的发展时期,“打造国际化的横店”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的,也反映了新的领导人的发展思路。
(二)横店集团几种国际化方式的总结
横店集团的国际化主要是对外业务往来,以出口为主,投资较少,目前在投资上有所动作,但实际层面上的较少。从内向国际化的角度看企业也有不少动作,和日本的一些企业都有比较成功的合资经营。
(1)出口。横店集团本身就是一个出口外向型企业,出口业务做的比较成功,业务已经涉及北美、欧洲、日本、东南亚等全球主要市场。集团磁性材料、电子元器件以及医药化工等几大支柱行业,出口值都占各销售产值的60%以上,轻纺针织产品更是100%出口。2002年东磁公司全年完成的出口交货值已经高达13.72亿元,其中自营出口创汇达到了4500万美元。康裕药业以杭州为营销总部,产品销往亚洲、欧美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
(2)境外贸易型企业。横店在境外有多家企业,但是这些企业主要是一些小型的办事处,属于贸易型的窗口公司。这些企业一方面配合整个集团在海外的销售与售后服务,另一方面也是派人了解信息用的。比如,得邦电子在美国生产电子节能灯,它有自己的贸易窗口,还取得了美国能源部的政府补贴。
(3)境外生产型企业。总的来看,横店集团在海外的生产型企业很少。在海外投资设厂,如果把企业设在发达国家则成本过于高昂,而设于发展中国家当地的技术与生产条件又不值得企业的运作。东磁公司在中东有一家生产型企业,主要是当地的贸易壁垒比较严重,单纯出口难以打入当地市场,因此在当地设厂生产,就地销售是为了避开贸易壁垒。
(4)境外购并。目前横店集团境外资本运作项目还没有具体展开,很多项目都在洽谈阶段。东磁公司在美国正着手收购当地的一家企业。收购当地的公司主要是为了获得人才与技术,并可以减少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
(5)内向国际化——与跨国公司的合资合作。目前横店集团里中外合资的企业有6家。比如宁波生方是与日本合资的,生产冰箱的内置保护器。东磁公司与日本户田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东磁户田。东磁是看中了日本户田公司磁粉生产的特点,因为东磁和户田的磁粉生产都很有特色;日本户田与东磁合作并不仅仅是看中了廉价劳动力,同时也看中了东磁的品牌,而且两者资源上互补,两者的合作可以消除竞争对手。康裕药业与起点较高的大型企业开展合作,比如项目的联合,共同开发产品。分为三步走:其一,采用国外的产品(技术)进行技术研究,合同定制、合同销售;其二,技术方面。引进技术,相互支持;然后再自己消化;其三,通过与跨国公司合作建立自己的技术平台。康裕在合作中的主要意图并不是项目本身,而是提升企业的平台和素质,比如管理、技术水平、员工的思想意识等。
(6)人才、技术与品牌的国际化。横店的人力资源国际化主要是引进来和送出去两种方式。横店的人才交流十分频繁,来来去去的人有很多,整个集团的人才都朝着知识化、年轻化的方向发展。企业不断引进海外归国人员,使其在运作层面发挥作用,其政策就是“用天下人”,吸引国内外的智力,比如东磁,企业通过国务院的外国专家局,每年请国外的退休工程师来解决生产工艺及管理层面的问题。企业不仅注重国外人才的引进,更重视国内人才的培养,申请了博士后工作站,目前在职的博士有4人。企业在1995年派出8个人去德国学习,2000年派出9个人去加拿大学习。
横店集团已经借助于INTERBRAND公司将东磁、得邦、康裕等品牌进行重新设计、策划,通过设计整合品牌产品在国际市场的开发。得邦电子一系列产品已经通过了美国UL、CUL、FCC、欧洲CE、TUV、GS、日本JET等国际机构的认证,而节能灯之所以能得到美国政府的价格补贴关键还是质量,以质量创品牌。
康裕也比较注重在国外注册,质量管理系统与欧美国家接轨。
(三)横店国际化中的几大问题的处理
1.多元化与专业化
企业在国际化成长中往往面临着多元化与专业化的选择,尤其是科技企业盲目实施多元化,很容易陷于多元化的“陷阱”。战线铺得太长往往会使企业在竞争中比较被动,目前很多跨国公司都开始了“归核化”运动,收缩战线,打造自己的核心产品,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在调研中我们发现横店集团很好地处理了多元化与专业化的关系。整个集团是实施多元化经营的,涉及磁性材料、医药化工、工程塑料、建筑建材、影视、农业。而下属的每一个行业子公司又都是实施专业化经营的,在国际化过程中集团总体规划,专业子公司则专注打造自己的核心产品,提高企业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集团公司在1980年开始搞磁性材料、制药化工等产业,就是本着“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思想,早期办厂的时候是办一批垮一批留一批,到1990年横店集团成立时提出了“非高科技产品不上”,要生产科技含量高的产品。目前东磁公司专注于磁性材料的生产,已是国内最大的磁材生产厂家,永磁产量世界第一,市场份额占了15%。
行业子公司的专业化有利于子公司的做大做强,而集团的多元化可以分散风险,有利于整个集团的发展,也能增强企业抵抗国际化风险的能力。
2.人才与技术的互动
民营科技企业的发展往往受制于人才瓶颈。横店作为一家地处大山包围中的民营科技企业,地理环境与企业性质都缺乏对人才的吸引力,但是横店却走出了一条人才与技术良性互动的道路。
吸引人才的不仅仅是报酬与环境,企业的潜力与技术实力也是比较重要的。横店集团的孙是炎院长认为:“国际化并不一定要到国际上进行资本运作或是其他的,只要一家公司的影响力达到一定的程度,足以影响到整个国际市场也能算是国际化”。而横店不少技术已经处于世界的前列水平,东磁公司1987年就考察日本先进的企业,向他们学习先进的管理、技术水平;1992年考察德国,引进国外先进设备和人才;90年代开始引入外国专家局的人才,目前有4~5人在单位指导工作。东磁吸引人并不仅仅是它所能提供的报酬。很多人才之所以愿意到横店,就是因为横店的一些技术是国内甚至国际上最先进的。
1987年东磁公司有关人员考察日本TDK的时候,TDK的人说:“你们整个中国一年的磁材产量加起来也没有我们TDK一年的产量多。”现在,东磁人也可以对TDK的人说:“你们整个日本一年的磁材产量加起来也没有我们东磁一年的产量多。”在这种企业做大做强的情况下,能够为人才提供一个很好的发展平台,不仅会吸引国内的人才,而且国外的专家也会过来发展、学习、指导。
3.国际化区位的选择
民营科技企业在选择国际化的区位时,不仅要充分考虑到企业自身的内部优势,更要考虑其所具有的区位优势。区位优势理论就认为跨国公司的直接投资行为必然要受到区位因素的影响,只有当受资国的区位优势较大时,企业才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而且区位优势也决定了企业对外投资的行业结构和类型。
大多数企业在国际化的区域拓展上,如果是因为国内市场空间趋于饱和,则往发展中国家开拓市场,通过向外投资带动优势产业产品出口,拓展产业发展空间。如若出于产业升级考虑,则选择发达国家建立研发中心、产品销售中心,借助研发与销售环节将国内新老产业技术、市场与发达国家的产业、市场联结在一起。
调研中发现横店集团并没有固定的国际化区域,企业外向业务往来是随着订单而动,其国际化属于订单带动型。当然在主动选择合作伙伴以及有关产品的出口区域上选择还是有所不同的。康裕药业在合作伙伴的选择上就是盯住发达国家,而产品主要销往发展中国家,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对自身技术、成本、管理等的综合考虑。
而在现实中横店集团“走出去”的动作不是很大,企业主要在境内运作。通过我们的调研发现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发达国家的成本太高,研发、设备、人才的成本都太高,不利于企业的运作,而横店立足于国内积极参与国际市场竞争也能促进自身的快速成长;发展中国家则档次太低,技术与市场与国内都有不少差距,而目前中国在世界上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了,国际资本也在大量流入,做好国内市场或许更为重要。忽视国内市场往往是企业国际化中一个经常犯的错误,例如,绝大多数台湾企业靠“技”、“工”起家,即在为人代工方面做得十分到位,但鲜有国际品牌。为什么?没有本土保底市场的支撑,难有大的积累。
横店相关领导人明确表示:现在横店的技术水平虽然已经很先进了,但是与发达国家的一些公司相比仍有不少差距,在国外设厂难处很多。例如,东磁的技术虽然国际领先,但还不能胜人一筹,最多只能做到与别人一致,美国通用、日本一些单位的研发还是比东磁发达,像日本户田公司的磁粉生产已经有150年的历史了,实力雄厚,对这些强大的对手更多应采取合作竞争的策略。当然将来随着自身技术以及综合竞争能力的提高,横店更应该到发达国家设厂生产。
4.国际化资本的筹集与运用
一般而言,企业国际化过程中,无论是品牌的延伸还是市场的开拓与产品技术的开发,都离不开强大资金的支持。但是,在调研中我们发现横店集团在资本国际化方面基本没有作为。
横店集团在资本国际化方面比较滞后,主要是出于以下几个原因的考虑:(1)企业资本储备比较充足。作为一家优质的民营科技企业,银行很乐意给予资金支持,横店的有关领导人也指出:在现在银行利差逐步缩小、利润下降的情况下,资金贷出去的压力比较大,像我们这种信誉较好而实力雄厚的民营科技企业,往往是银行求着我们去贷款。(2)企业缺少国际化的人才。资本国际化是一项资金与智力密集型的业务,但是目前横店缺乏能够在国际市场顺利运作的人才,这也给资本国际化造成了很大的困难。(3)国外资本运作后,企业发展面临很大的文化、技术以及其他运作成本。康裕药业的张总工程师就指出:在国外研发是很费资金的,光临床阶段就至少要有3亿美元,总的国外研发成本要10亿美元。因此,他认为制药行业到国外设立中间机构的可能性比较大,设厂基本不可能,除非制药业在中国生产的成本比在国外的高,但目前国内的劳动力还是比较低廉的。
(四)对横店集团国际化行为的综合分析
1.国际化的程度
横店集团眼睛向外的发展策略,促进了企业的快速成长。在国际化潮流日益明显、企业面临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企业的国际化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们又如何看待横店集团的国际化行为呢?
首先,横店的国际化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集团公司的一些骨干产品主要销往国外,相当多的产品已具有世界品牌效应,质量管理全面与世界标准接轨。“打造国际化的横店”战略已经初具成效。
其次,应该看到的是横店集团的国际化还只是处于初级阶段,整个集团离一个成功的跨国公司还差很远。根据北欧学派的阶段理论,企业的国际化一般要经历不规则的出口活动、通过代理商出口、建立海外销售机构、从事海外生产和销售四个阶段。从阶段理论的角度来看,横店集团的国际化只是处于第一阶段——不规则的出口活动,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虽然也有一定的活动,但是业务量很少。显然,横店还只是一个立足于国内的公司,谈不上是一个跨国公司,而且国际化中境外运作开展的区域与项目都很有限。当然,横店基于自己对国内外客观形势的分析采取的是谨慎的国际化策略。尽管国际化会给企业一个更大的发展空间,但是国际化也面临更多的风险,在国内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情况下企业对待国际市场的态度的确值得研究。
2.国际化中的优劣势
横店国际化中的优势主要是成本与技术上的比较优势。目前国内廉价的劳动力以及技术开发的低成本提高了产品的竞争力,而横店集团各个公司都比较注重产品的质量,以质量创品牌,赢得了国际声誉。得邦电子的节能灯产品就是因为质量过硬,取得了美国能源部的价格补贴。横店一直十分注重技术的创新,在研发上的投入比较大,一些技术已经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像东磁的一些技术已经是世界领先,东磁的永磁产量也已经做到了世界第一,在行业内具有绝对的发言权。比如世界上最大的6家磁材生产厂家召开的“如何维护磁性材料价格不乱”会议,一定要东磁的何时金董事长参加,并要他确定开会的地点,这都说明了东磁的国际地位。
企业在国际化中的劣势也是比较明显的。首先还是技术的压力。虽然横店很多技术已经很先进了,但是技术是不断创新的,何况横店有一部分产品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知识产权。像康裕药业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自己的产品,其主要产品大多都是仿制的东西,而医药行业的产品开发周期非常长,消耗的资金也非常大,现在企业可以依靠仿制国外的产品来发展,但是10年以后产品替代比较大的时候,企业的压力就会充分显现出来。其次,企业缺乏国际化的人才。国际化是在一个风险更多的情况下运作,离不开熟悉国际市场的国际企业家、素质较高的高技术专家和经营人才、国际商务金融类人才,即能够从事外经贸商务活动和国际金融、信贷、融资等工作的专业人才。目前横店还是很缺乏这些人才的,虽然企业出口活动做的比较好,但是要到境外运作企业还有很大难度。
3.横店国际化中存在的问题
虽然企业有国际化成功的案例,但是存在的问题仍然不少。横店的产权问题无疑会成为国际化的一个障碍。调研中发现,横店的产权是模糊不清的,在企业发展的初期甚至只局限于国内运作的情况下,产权或许不是很重要。但是,如果要到境外运作,充分参与国际竞争,没有一个清晰的产权模式,没有一个科学的公司治理结构是难以应付的。
集团在国际化中仍存在一定的风险。既有来自于政策的风险,例如出口退税的风险与外汇风险;也有来自于企业自身的持续创新的风险,还有企业国际化发展的能力风险。横店集团在国内的运作是比较成功的,但是走出国门去发展却不一定能成功,从这个角度来看,横店的谨慎国际化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