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波
笼外之鸟理应是自由的，无羁无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该是多幸运啊！
因之，困于笼内之鸟都无不想冲破樊笼而获得自由，最传奇的莫过于鹦鹉求教于禅宗达摩的故事了。一只被囚于笼子里的鹦鹉见到达摩，就请教说：西来意，西来意，请你教我出笼计。达摩慈悲为怀便授以秘诀：出笼计，出笼计，两腿伸直两眼闭。鹦鹉得法装死，果然得以脱逃。
然而，我却看到了欲投笼中，想放弃自由的笼外鸟。
一个深冬的某天下午，我们一行到了江门市新会小鸟天堂。据说“天堂”里的鸟儿暮出晨归，傍晚七时许倾巢而出，早晨六时许百鸟归飞，此刻非观鸟时间，我们游兴索然，在观鸟楼前徘徊一会，囫囵而览了一阵景致，便怅然若失地离去。我走在后头，将出大门之际，忽见左边有景点“鸟趣园”，更见好多学生模样的游人在围观，便亦趋前而往。哦，那边厢有三个偌大的网笼，各有十数丈方圆空间，里面尽是各种鸟儿，或懒洋洋地啄食，或腾跳翻飞嬉闹，或吱吱喳喳啼唱，好不幸福快乐的样子。啊！难道这里亦是“小鸟天堂”么？
便想，这或许就是“天堂”，不是说“共产主义是天堂”么？笼内鸟儿的情状就有些似人类梦想中的乌托邦呀！众鸟在笼内和平相处，地位平等，既无鹰隼袭击之险，亦无饥寒交迫之虞，无忧无虑，优哉游哉，闲适舒服，所缺的唯在天空上任飞翔的自由而已。安闲丰足的生活与自由相比，孰更可宝贵？乞丐是最自由的吧，可安闲富裕中人有几个愿当乞丐？但亦有为了自由连死都不怕、连幸福的爱情都可抛却的，这恐怕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吧！
忽见一只乌黑的八哥自天空飞下，直飞落到笼网之上，探头探脑地朝笼里张望，看样子很想往笼网里钻。它在笼网上蹦，从此跳往彼，从彼蹦到此，欲寻进里之门，可惜的是大网恢恢，疏而不漏，怎么也进不了笼内。无奈之余，这八哥张望一番，可能是嗅到了饲料的美味吧，扑棱一下便飞到饲料室门前啄食盘里的残渣去了。
这八哥放弃天空任飞的自由欲进笼中，可能是近人性的原故吧！八哥多有人养，性驯且乖巧，时日久了不但放之不飞，还能像鹦鹉似的学舌说话呢，这应是鸟类的例外吧？正这么想时，忽又见一只麻雀自天空飞落笼网上，其情状很似那只八哥，钻不进笼内便飞到饲料室前啄食了。
这八哥与麻雀，本自野林天外的么，为何不要自由而欲投罗网？或者本自笼网之内偶然机会逃出，眷恋笼内生活又飞回来？但不管怎样，都与传统的价值观相左。“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鱼鸟与人一样爱自由啊！
想起《围城》名句：城里的欲往外冲，城外的欲往里钻。难道这鸟雀亦如此？
但我仔细地观察一会，笼里的似乎不欲外冲，只是笼外的八哥和麻雀欲往里钻。这是为什么呢？是笼内“天堂”似的安适生活和鸟多热闹的环境吧！这是以最可宝贵的自由为代价的，一旦入了笼网，就再也不能在蓝天白云下高翔，就彻底地告别了江湖，就失去天性而成为人们的玩物。但笼外鸟却宁愿作出这样的选择！
就想，笼外鸟作此选择恐怕有其深刻原因吧，天地间的自由都是相对的，除了弱肉强食猛禽袭击之外，还时有人类猎杀，大自然的环境倒不如大笼网里的安宁与舒适了。
都说鸟通人性，想想人也似鸟性。人何尝不像鸟儿一样，害怕艰苦穷困而贪图安逸，畏惧孤独而喜欢繁华热闹！很多人都会说高处不胜寒，都说仕途险恶官场不自由，都说钱多了会变坏，都说城里人多拥挤废气弥漫，但现实里有多少人不想高官厚禄？不想往城里靠？
嘿！谁有资格嘲讽笼外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