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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茶馆 小妹头

程美珊临产前一个月,李月珍娘家表嫂来串门,提起暮紫桥李家宅的隔壁三叔叔家孙子结婚多年没有生养,想领一个孩子。李月珍便向儿子提了这事情。常明义说:姆妈,这事体要和善娟的姆妈商量一下,我是没有意见的,但小囡是她养的,作兴她舍不得。

那天晚上,常明义小心翼翼地对程美珊说:善娟的姆妈,今朝外婆家隔壁表嫂来串门,说三叔叔家的孙子结婚好多年了,没有小囡,想要我们家过继一个给他们。姆妈叫我问一声你,三叔叔家的条件也是不错的,小囡过继了去,是不会吃苦头的。

程美珊沉默了片刻,回答说:要过继也是可以的,不过只能过继这个最小的,在自己家养过一段时间再给掉,让生手养是养不好的。

常明义点头同意:说得也是,那你要是答应,就和姆妈说一声,等这个小囡养出来了,给了他们吧。

程美珊赶忙补充说:那也不行,也不晓得这个小囡是男是女,要是养出来是弟弟,我不给,我们统共就尧仁和利仁两个儿子,再多要一个儿子更好。要是养出来是妹妹,那就给他们吧,已经有四个囡了,够多了。

常明义觉得程美珊的话十分在理,他是完全同意的。第二天,他便向母亲传达了他们夫妻商量好的意思。李月珍也当即表示同意,便差人传话给了娘家表嫂。

程美珊生下小女儿临出院的那天,常明义带了外婆家表嫂和三叔叔的孙媳妇一起去接小毛头的。所以,当善娟跟着爹爹姆妈出医院时,小妹妹早已在爹爹去结帐后一手一脚地交给了别人带走了。善娟却一路猜测着,爹爹姆妈不接小妹妹出院,是不是嫌又是一个女孩,所以把她扔在医院里不要了?

这个想法持续了三天,家里人谁也没有提起小妹妹的去向问题,直到第四天清晨,程美珊坐在早餐桌边面对着一碗稀饭,忽然红起眼睛,冲着常明义用带哭腔的声音说:去接小妹头回来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奶涨得痛死了。

紧接着,程美珊和常明义都站了起来,两个人躲到客厅里,轻声说着什么,似乎争论着一个话题,从小声地讨论,到渐渐地大起嗓门来,最后程美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嘴里嚷嚷着:我自己的囡,为啥要给别人养?我们家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过去只有穷得买不起棺材了,才卖儿卖女的,我要把小妹头接回来,你不去我去!

一家人围拢了过来,李月珍阿奶站起来,抹了抹已经掉了一老脸的眼泪,嘴里说:明义,算了,去和暮紫桥三叔叔家说一声,赔个礼,送点东西过去,要不再给人家一点铜钿,把小妹头接回来吧。我们常家是不如从前了,但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囡。

常明义十分为难,已经答应给了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反悔?做生意出身的人,是顶忌讳言而无信的。便叹息道:女人做事体,就是这么不讲信用,我是不会去要回来的,要去你们自己去。

李月珍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又转身劝程美珊:新娘子,你就放宽了心吧,小妹头给的也不是船上人家,是我娘家的三叔,那也是一户好人家,日脚不会难过的,不信你可以问问爹爹的。

程美珊却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回孩子了,她第一次在婆婆面前发脾气,也是第一次这么不顾面子在众人面前大哭大闹:小妹头不回来,我也活不成了,姆妈呀,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心里不安啊,穷也好富也好,一家人在一起过,过的是个团团圆圆,姆妈,就算我求你了,和爹爹说一声,把小妹头接回来吧。

老爷子常冀昌没在家,他一早起来后就去了茶馆。李月珍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便大声喊着:善娟啊,去茶馆店里把你爷爷找回来。

善娟拔腿就往客厅外的天井里跑,她没有直接去茶馆,而是跑到隔壁大伯妈家里去找红娟堂姐了。十七岁的堂姐红娟在上海第一精神病医院工作,每个礼拜回家一次。善娟找到南楼梯上大伯妈家的房里,看见堂姐靠在床上正看书,就说:起来吧,红娟阿姐,和我一起去找爷爷,在茶馆店里,我带你去,那个说书的人这两天在讲岳家将,一起去听好伐?

红娟留着短发,一张瓜子脸,眼睛细细长长的,骨骼面相很是柔和,是典型的常家人的长相。她低垂着眼皮继续看书,嘴里懒懒地说: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在家里看书。

善娟央求说:红娟阿姐,你就陪我去吧,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家小妹头送人了,姆妈要去讨回来,爹爹不肯,他们吵起来了,阿奶就叫我去找爷爷。

红娟终于抬起眼皮:你家小妹头送人了?送给谁家了?

善娟说:哎呀,我哪能说得清楚送给谁家了,你快起来,一起去找爷爷吧!

红娟这才起身,理了理有些蓬乱的短发,抻了抻花布夹袄的袖口衣角,跟上善娟下楼,往随塘河边的茶馆走去。

自从信丰祥绸布庄归公之后,常冀昌已十分疏于管家里的大小事务。每日里太阳刚出,便去茶馆泡上一壶俨俨的茶水,和刘湾镇上一群老头子挤在一起,听那个外乡来的说书人握住一块惊堂木,拍击着条案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用操劳过度已近沙哑的嗓音娓娓讲述着岳家将的故事,或者某个朝代的皇帝嫔妃和大臣将相的歪传野史。

说书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着一件青布长衫。那时候,市面上穿长衫的人已十分罕见,常冀昌们是早已脱掉了长衫马褂,改穿新式的前开襟罩衫和西式裁减的长裤了。也只有说书人,是可以穿着这样的行头做他的营生的。说书人做的是演艺的活计,穿什么都是没有人计较的,所以,看一个穿着老式长衫的人坐在茶馆里讲故事,不仅仅是看一个人在那里做戏,那是带着一丝怀旧色彩的追忆,是听一个人讲着现如今不再有的生活。一个人娓娓道来,听的人全然进了角色,好比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人物了,落到底,也是一个旁观的知情人,这有些身临其境的感受,是只有在茶馆的说书人嘴里道出的字字句句中,才能体味的。

这说书人,讲的故事,也是分场合的,比如在这种清晨时分,听客都是如常冀昌这般的老头子,那他讲的,多半是岳家将杨家将或者薛丁山李自成的历史故事,这历史是要带着些民间传说的性质的,不能过于正统,要不就不好听了。老头子们并不十分谙熟那些历史,是知晓一些,但更关心的,是历史背后的男盗女娼名争暗斗的歪史,所以,这历史的故事性,也是格外强一些的。遇到夜里的书场,听的人里,就多了一些做完了一天活计的女人了,有了女人,这书场里,就必须要多一些脂粉气了。说书人是懂得招揽人心的,所以,夜里的书场,便多是“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书生中状元”的段子了,直听得那些妇人们暗暗垂泪心生羡慕,这书场里,也多了几分十分难得的儿女情长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吃得清苦过得辛苦,人们很难有闲心去顾遐一些不着实际的传说,刘湾镇并不是十分贫穷的小镇,靠海吃海,有着勉强维持生计的定粮,绝饿不死,却也不足以富余。听书,却成了人们物质食粮之后的精神补充,就好比穿不上好衣裳,看看裁缝店里挂着的色彩缤纷的新衣,吃不上好饭菜,想想宫廷里的满汉全席,过不上好日子,听听说书人讲的男欢女爱的故事,都是一样的道理,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道理,却也是可以维持活不活死不死的生活的精神方式了。

说书人也没有吃饱肚皮,那是肯定的,他坐在台前的条案边,本是有些白皙的脸色,更显苍白削骨。说书人的脸,是颇得女人喜爱的长相,细长眼,眉梢吊进了额角,尖下巴,细脖子,十足的一张小白脸。清晨的说书人,头发是三七开的,油光可鉴,梳理得十分整齐,青帮帮的下巴上,留着一些新刮胡子的痕迹,却是干净得几乎冒出一些肥皂的香气,长衫也是刚熨挺的,腹部还没有褶皱,下摆也还没有卷角。到了晚上,说书人已没有了清晨时分的清爽气了。头发有些凌乱油腻,下巴上也冒出一些参差的黑色茬子,长衫已有些皱巴巴,有时还染了几滩茶迹或汤汁。总之,这说书人,在清晨时分,是神清气爽的白面书生一个,晚上,却似了一个落难的、以说书糊口的走江湖人。可惜,清晨的听书人里,几乎没有女人。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有女人进书场,而说书人的大好时光,却已在清晨消耗殆尽。

常冀昌,就是于清晨时分泡在茶馆里听书的众多暮年男人的其中之一,这形象,与千万个刘湾镇老年人是无有差别的,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曾经是刘湾镇商界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唯有他手里的那壶茶,还保持着与众不同的品位。生活样式的改变是平头百姓无能为力的,但生活的质量还是可以努力维持的。来茶馆喝早茶的老头们,多半泡的是一角钱一壶的炒青,常冀昌泡的是五角钱一壶的上好龙井。别人家可以喝五壶茶的消费,他只能喝一壶,他也并不感觉奢侈,倒是觉得这花消,是合理且不过份的。茶馆店的伙计也清楚常冀昌的习惯,只要见得张老板来了,不用问,一壶用七十度左右的开水泡好的龙井茶,就端到了常冀昌面前。张老板便捧一壶茶,坐在人堆里摇头晃脑地听说书人那些拐弯抹角、抖尽包袱主角还不出场的故事,似乎并未感觉自己是优越于他人的,也未见他有愁眉苦脸的时候。从一个老板降格为退休职员,身份的巨变,他已泰然接受。他是想到了头,当年既是赤手空拳来,如今只不过是回到了赤手空拳,不见得不能过日子,所以,这内心里,也是经过了挣扎之后的平静,是有着胸襟的人的豁达。只是每每经过他过去捐资修造的某一座桥或者某一条乡路时,便默默地心生感慨罢了。想想现在若要再为镇上人做点好事,攒些好名声,也已没有了那份实力和心情了。

常冀昌正喝着续了第二次水的茶,这一道茶水,是最好的,过了第一道的生涩味,又是恰倒好处的浓俨。台上的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却见红娟善娟一大一小进了茶馆的门。两个女孩子一个红脸蛋一个白脸蛋,一个细眉细眼,一个浓眉大眼,一个是已近成年女性的瘦高个子,一个还是孩童的敦实个子。这两个女孩子往门前一站,听书人便齐齐地把脑袋转向了门口。说书人的话音也因此而吃了一个田螺,停顿了一下。那小的女孩子冲着常冀昌喊道:爷爷,阿奶叫你回家去一趟,有事体寻你。

常冀昌站起来,往门口挤过去,大家这才转回了头,继续听说书人有些心不在焉的讲述。常冀昌弯着身子听善娟说了几句话,回头冲伙计说:茶给我留着,我过一歇还要回来的。

说完,跨出茶馆的门,走了。

两个女孩子,却并未跟随着爷爷一起走。善娟睁着大眼睛,竖起耳朵听说书人讲的到底是哪个段子。一边的红娟,却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台上的长衫男子,眼梢里,却瞄着这个白面说书人。张口闭口间的故事正流动着,抑扬顿挫的声音,是稍稍有些沙哑的,但依然充满磁性,话语间也是具备了普通人的语言中所没有的生动性和吸引力。

两个女孩子站在茶馆角落里,静静地听说书人滔滔不绝的讲着,听书的人,也已把注意力全放回了故事中。善娟听了半天,听出故事里没有岳飞,也没有杨门女将,只有刘关张桃园结义什么的,便有些兴味索然。红娟却已过了起初的羞涩,抬起头打量着白面孔说书人。刘湾镇上是少有这样的男子的,海边小镇上的男人多半皮肤黝黑,象说书人这样的小白脸,只在市里见过。但市里的那些小白脸,终究是带着浮躁之气的,浑身透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红娟从未与那些小白脸们有过直接接触,只是在接待病人家属时,见识过一两次。因为是病人家属,那些病人又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的人,所以她所见过的白脸男人,多数被她视为是病态的。她是干这个职业的,她很清楚,精神病是家族遗传的,那些有着白皙面孔的病人的父兄子弟,也不是健康的白,且在与他们的接触中,她发现,这些白脸男人的确有着神经质的倾向,所以,以往,她对白脸男人并无好感。可是现在,台上的这个说书人,却是眉清目秀口齿伶俐,从他头头是道思路清晰的讲述中,可以听出,这个说书人的肚子里,是颇有一些才学的。红娟心里,就泛滥起了莫名其妙的轻波,她既想多看一眼这与众不同的男子,又想躲着台子上的男人隐约飘逸而来的眼神。这一来一回地瞎想着,目光,也变得定泱泱了。

善娟是不喜欢听《三国演义》之类的故事的,她扯了扯正专注地盯着说书人的红娟,轻声说:红娟阿姐,我们回转去吧,今朝讲的故事不好听,换一天我们再来听好伐?

红娟似乎听不见善娟的话,只呆呆地看着台上,细长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闪烁的光芒。脸色竟是潮红的,象是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

善娟见堂姐不搭理她,便管自出了茶馆门,站在随塘河边看船。河里只有一只乌蓬船,罩着厚实的布帘子,不知道帘子后面的舱里是什么样的景象。看得见的,是船头的一只泥灶头,还有船梢头堆着的一摞摞缸瓮罐钵。那是宜兴来的送紫砂陶器的船。善娟无所事事地蹲在岸上数着船梢头的水缸瓦钵,这边茶馆里,红娟却迟迟不出来。

善娟等得不耐烦了,又进茶馆拉了红娟两次衣角,轻轻地问了她两次:阿姐,啥辰光回转去?

红娟没有回答她,只专心地盯着台上的说书人。善娟就再也没有耐心等她了,自己跨出茶馆的门,走了。直到上午的书场散了,红娟才回了家。这一日的早书场,泡茶馆的老头子们发觉与往日是有一些不同的,说书人多吃了好几个田螺,故事却说得比往日精彩了许多,增添了不少包袱与噱头,故事也更多了迂回曲折和神秘莫测。

红娟回家之后,发现爷爷不在,叔叔常明义也不在,善娟堂妹也不知去向了,家里只有一两个很小的孩子,大一点的,定是跟了尧仁出去玩了,小的,只能留在家里东摸西逛。美珊婶婶站在店铺里发呆,身后有孩子在哭都听不见,楼上自然是厚娣大阿奶和李月珍小阿奶的天下,不知道两个小脚老太太在忙什么名堂。她母亲宋丽珍,更是知去了哪里,她一向是喜欢东家走西家串的。

中午时分,红娟看到,爷爷和叔叔两人一前一后从中市街拐角处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善娟,善娟背脊上,背着一个红色的小被子包。美珊婶婶一见三个人出现在街角,便象发疯一样冲出了店堂,然后解下善娟背上的小被包,搂在怀里快步冲回了店堂,从店堂后门进了客厅,往客厅的沙发里一坐,解开衣裳扣子,露出一对鼓胀的乳房。怀里的小被包里,是一个粉红脸色有着黑黑的软发的婴儿。只见婴儿张开小嘴,一口咬住了美珊婶婶的一只乳头,咕咕地猛吸起了奶水,小小的人,居然吸出很响的声音,喉头都有吞咽的“咕咚”声,好似饿了好多天一般。美珊婶婶的另一只乳房里,汩汩地涌出许多乳白色的汁水,滴滴答答地漏得红色的小被子布满了白色的斑斑点点。美珊婶婶的眼睛里,也落下了滴滴答答的眼泪,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也管不了另一只乳房里流出的奶水已把衣裳和被子染湿。

红娟学的是护士,虽说是在精神病医院里做着护理一些脑子出问题的病人,但还是很精通一些普通的护理常识的。她看到美珊婶婶的两只乳房涨得象两只发亮的皮球,知道这是奶水多得没有小毛头吃才这样子的。她找了一块毛巾用热水泡过后递给美珊婶婶,用十分内行的语气说:婶婶,给小孩子吃奶前最好消毒一下乳房,好多天没给她吃,你倒不担心得乳腺炎?

程美珊抬起头,含着眼泪说:红娟,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想要她,可养下她,又舍不得给人,真是作孽啊!

红娟又问:婶婶,为啥不想要她?

程美珊把红娟当成了一个成年女人,几乎是倾诉般地说:都已经有那么多小囡了,整天忙得五荤六素,我要上班,你叔叔也要上班,阿奶老了,带不动小囡了,善娟平日里是要上学的,没有人帮手,这个小人养出来,实在是添麻烦。

红娟点点头,又问:婶婶,你嫁给叔叔时,有没有想过要养这么多小囡的?

程美珊叹了口气说: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晓得嫁户好人家就是了。

红娟的问题很多,似乎在一时之间都冒了出来:婶婶,那你和叔叔是自己认识的,还是人家做媒介绍的?

程美珊笑了起来:我们那个辰光,男人和女人是没有自己认识的机会的,小姑娘,今朝哪能有那么多问题?

红娟低下头,嘴角一扯笑了笑,又问:我晓得的,我爹爹是一点也不欢喜我姆妈的,要不怎么会自说自话跑了呢?以后我要是寻对象,是绝不要媒人的,我要自己找我喜欢的。

红娟说这话的时候,又象一个孩子,任性,带着不明事理的执拗。程美珊听了“呵呵”笑着说:哎呀小姑娘,你才多大点,才十七岁就想寻对象,当心你姆妈晓得了骂山门。

红娟鼻子里出了声气,说:我才不要她管,她把自己管管好就蛮好了。

早上,常冀昌被孙女叫出茶馆后就回了家,明白发生纷争的原由后,老爷子一棰定音,当下决定把小妹头要回来。于是,常冀昌和常明义两个男人,带着礼品和钱,去了李月珍的娘家三叔叔家。李月珍想得周到,她叫善娟跟着爷爷和爹爹一起去,两个大男人,要回了小妹头,一路抱着孩子,实在是不象样子的。

李月珍娘家三叔叔家自然是十分不愿意把给了他们的孩子再还回去的,但亲戚之间不好意思红脸。再说常家老爷子都来了,还带了这年头里十分罕见的卷子面、白糖,还有一叠子数目不小的钞票,这面子是不能不给了。于是很不情愿地把孩子抱了出来,交给了这一对刘湾镇上著名的父子。

小妹头是失而复得了。常冀昌上楼向李月珍通报了一声,自己便又出了门,不知道是不是又去了茶馆。常明义也是一颗心落了地,便回到店堂,站在柜台里,象一根瘦高的柱子一样发着楞,想着心事。

天井里,善娟傻傻地端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角落里,她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伤心,姆妈这么心疼小妹头,可是从不记得姆妈有这么心疼过自己。当她看到姆妈抱住小妹妹时伤心又激动的样子,她心里顿时生出许多失落和忧伤来。她当然不会记得她小时候,姆妈是怎么心疼她的,她想的只是往后,她又要多带一个小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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