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布德尔
艺术在我们生命的死亡中延宕发展……
在我人生暮年的岁月中,精神里依然保留着像往昔那样激动的反应。不要怠慢了人生最后这段时光。
在自然界这个大舞台上,人们才是自己真正的偶像。人们总爱追溯自己的过去,可今非昔比,一个人往昔的风貌如今已荡然无存了。人们时刻铭记着生命新陈代谢的永恒规律,人终究是会死亡的。
难道有什么能够比菊花馥郁的飘香更能抚慰人的心灵吗?
在我生命旅途最后的这段时光中,我看见过去的躯壳脱落,离开了我。我依傍在那种被人们称作棺材的粗糙而阴森的箱子边,久久地沉思。我孤独一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在这个被钉在一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木头箱中,我更加清楚地感到了人类理想和命运之间的距离,是死神向我们昭示了理想和命运的综合。
灵魂有时真像是一口庞大而沉重的箱子,它比世界上最大的棺椁所盛的痛苦和忧伤还要多。
在我生命弥留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时日里,啊!竞有那么多贴心知己的朋友们用他们热情温暖的手握住了我那双嶙峋颤抖的手!
可是,从前有谁曾关注和指导过这双被大家紧紧握住的手呢?
命运,乖谬的命运,请告诉我关于你神秘莫测的规律吧!请提醒我你漂移游荡的方向吧!爱情、痛苦、死亡,这些就是人生的大学校。
人生的暮年时期,要比童年时光消失得快得多,甚至比中年时期还要短。
人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人们为生命如此匆匆而感到困惑和茫然,他们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去行动。
有谁会知道呢?
现在,在我的创作中有雄伟磅礴的高山,浩瀚无边的大海,它们都显示出了冲天的气势和巨大的力量。
我不敢相信。空间和时间意味着什么?它们也是一种尺度吗?啊,比例,你永远至高无上。
人们看见燕子在起飞,顷刻之间辽阔的天空中到处都是回旋飞舞的燕子。
人们常说,燕子飞去还会归来。
在我晚年的时日里,我看见那些严肃而理智的燕子在我门口的三角楣上,用衔来的泥土筑成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巢。当春风再度吹拂、蝶舞蜂喧之时,燕子自然就会飞回。
可是我,我还能看到燕子归来、展翅飞舞的倩影吗?还能倾听到它们呢喃报春的欢音吗?可能只有时光才会知道。
逝去的人和新出生的人如同出发和归来一样,交织在一起,使人类保持着匀称和平衡,而在这种匀称和平衡中却隐潜着不幸的悲剧。
一群嘶鸣号叫的乌鸦正在排列着队形,进行殊死的鏖战,墨水瓶也无法同它们飞翔时带来的黑暗相比拟。
在我人生暮年的最后时日里,那些在光明之后投下的黑暗教给了我们明暗的对比;黑暗与希望同在,明亮与恐慌并行。
所有这些日子都纷集在那里,用殊异的目光审视我,它们每一天的面孔都各不相同。
你们对我生命所剩下的残年孤月将如何看待?我是否知道那些最终莅临的时日意味着什么?我对一切都不敢相信,有时则故意置若罔闻。
那曾经是些沧海横流、混战与争斗延宕不休的年代,欢乐与欢乐残酷地厮杀,忧伤与忧伤激烈地抗衡。
岁月在焦虑地、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它们深信不疑的是,我会最终发现真实。我激动得周身战栗不止,难道我惧怕触碰到你吗?神秘莫测、难以驾驭的真实啊!
闪烁在过去年代的灵光业已熄灭,散落的灰烬也都飘散了,周围到处覆盖盛开着五彩缤纷的、属于我们的鲜花。
这些美丽的鲜花可能会释放出一缕带有苦味的芳香。可是,为什么会夹杂着苦涩呢?究竟什么是苦涩?什么又是甜蜜呢?
你歇斯底里地践踏了整个美丽娇媚的花园,我丧心病狂地掠夺了整个花园的果实,我整个灵魂都向往着美丽的女人,我在如痴如狂的爱情中创作着人的艺术。
这一切都被我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这一切是不是梦幻的灰烬呢?不,绝不是。
“艺术在我们生命的死亡中延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