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荒田
快乐的起源,并不一定是钱,而有许多可能。
有钱是绝顶的好事儿,可以买到大多数的快乐。不过,例外也不少。刘邦得天下后,把老爸接到京城来享福。老爸当上太上皇,享尽荣华,却硬是不快乐。刘邦托服侍老爸的人去打听,老爸说:“我平生最快活的事情,是跟杀狗屠猪、炊饼卖酒的在一起喝酒赌博,玩耍取乐,如今他们都不在,我坐牢似的关在深宫,哪有意思?”刘邦听了,就在长安城内搭了一座城,格局、房舍、街道,无一不是照沛县老家的样式,还把老爸的邻居、朋友统统接来,老爸这回像在老家生活一般,果然眉开眼笑。
由此可见,快乐未必和富贵功名有必然的关系。一个新当选的总统在就职典礼上向万民挥手的快乐,与无家可归的汉子中了六合彩的快乐,你能说出孰高孰低吗?
诗情充沛的人,为了连日阴雨后的一片阳光而手舞足蹈;贪得无厌的人,为了少买了一种热门股票而食不甘味;热恋中的情人,不要江山王位,只要一片幽会的竹林;天真的孩子,只迷恋一只蟋蟀,一块让风筝飞翔的蓝天;至于历劫归来的丈夫,他最为渴望的,只是家屋窗棂上熟悉的人影。
快乐的起源,并不一定是钱,而有许多可能,大至宇宙的对话,小至一根小草的发芽,一颗荷珠的圆润,人就会超脱起来,淡泊起来。
宋朝时,有一做官的骑马上朝,见一闲汉躺在泥地里晒太阳,叹道:“快活哉。”再上前问:“你识字吗?”答道:“不识。”官儿更羡慕了,说:“那就更快活了。”看,做官的快乐,识字的快乐,有时比不上不做官、不识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