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从完全的本地化到跨国经营的过程是企业国际化理论的研究对象。随着国际经营活动的日益增多,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进程加快,国际化经营理论也在不断丰富和发展。传统企业国际化理论研究是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为研究对象,为发达国家的企业实施国际化经营战略决策提供理论依据和支持。而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的崛起和对外投资的日益增长,不仅改变全球跨国投资的格局,而且也对传统理论提出挑战。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跨国公司理论的创新,西方学者开始了专门以发展中国家企业跨国经营为对象的研究工作,出现了一些新的理论研究成果。我国加入WTO以来,更多的跨国公司进入我国市场,国际化问题成为国内企业不可回避的严峻课题,我国学者关于企业国际化经营问题的研究,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国际化理论学派众多,分支错综复杂,本书不一一赘述,仅对与我们研究相关的国际化理论作简要梳理。
总体来看,国际化理论的演变过程是随着20世纪50年代发达国家进行对外直接投资,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成因和条件的研究理论不断涌现,主要有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内部化理论、垄断优势理论等,而国际生产折衷理论将上述理论进行了比较完善的总结,构成了近年来该方面研究的基本框架。与此同时发展起来的还有基于过程的国际化理论,主要研究国际化经营的行为模式、发展过程,主要研究理论包括国际化生命周期理论、小岛清边际产业理论理论、EPRG模型、UPPSALA模型等,其中UPPSALA模型运用最广,也成为很多学者研究的基础。而为了赢得国际竞争优势,企业战略竞争理论一直是西方经济管理学界国际化研究的前沿课题,其中以波特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为主要代表理论。
20世纪80年代发展中国家的开始崛起促进了国际化理论的创新,专门针对发展中国家企业跨国经营行为研究理论开始发展起来,如邓宁将国际生产折衷理论进一步延伸,提出投资发展周期理论;而威尔斯的小规模技术理论,拉奥的地方化技术理论等从不同角度阐明发展中国家企业在跨国经营中的相对优势,指出了发展中国家企业发展海外直接投资的可能性。我国学者关于企业国际化经营问题的学术研究也在不断深入,其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三个领域:我国企业参与国际竞争的宏观政策分析;应用国外国际化理论对我国企业进行实证研究以及以民营企业为主体的研究,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如鲁桐提出的国际化蛛网模型。
5.2.1国际生产折衷理论
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由英国瑞丁大学教授邓宁于1976年其代表作《贸易、经济活动的区位和多国企业:折衷理论的探索》一文中首先提出。邓宁认为早期的国际直接投资理论都不具有普遍意义,应该集百家之长,建立跨国公司的一般性理论,以系统地说明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动因和条件,其核心思想是所有权优势、市场内部化优势和区位优势,即“三优势模式”。学者普遍认为该理论借鉴并综合国际生产各家学说,是迄今为止最被接受的、较为完备的综合性国际生产模型,故又称为“国际生产综合理论”。也有学者认为该理论仅仅是对以往国际生产理论的兼并和折衷,未能结合当时社会经济活动和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实践。英国经济学家巴克利和卡森在《跨国企业经济理论》一文中指出折衷理论没有指出三优势之间的关系以及在时间过程中的动态发展,故邓宁也在随后出版的《国际生产与跨国企业》中意图将跨国公司折衷理论进一步动态化、系统化。尽管国际生产折衷理论是以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为研究对象提出,并在跨国企业国际化本质和历史条件的说明上有相当的局限,但正因为该理论的普遍适用性,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国际化投资经营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对于我国企业境外投资也有一定借鉴作用。
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的精髓在于根据所有权优势、市场内部化优势和区位优势三大优势的不同组合来指导跨国公司在技术转让、出口和对外直接投资等多种国际化模式的选择。所有权优势来源于海默等的垄断优势的传统观点,又称“垄断优势”或“竞争优势”,是指本企业拥有的或者能够得到的,其他企业不具备的并且无法获得的资产所有权,既包括企业规模经济优势、组织管理优势、金融与货币优势等,也包括技术、专利、商标、档次、品牌、产品差异等。所有权优势是企业直接进行对外投资的必要条件,拥有的所有权优势的大小决定其对外直接投资的能力。邓宁的内部化优势观点借鉴于巴克利、卡森的市场内部化理论,是指企业为避免国际市场的不完全性而将企业的所有权优势保持在企业内部,企业通过保持和利用技术的垄断地位(如对管理经验、营销手段等的独占),来避免国际市场的不完全性(如贸易保护措施、关税等)对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从而有利于获得最大的利润。区位优势是指企业国内外生产相对区位带来的各种因素,如被投资国有吸引外资的有利因素,或者可以享受到被投资国的自然资源、市场、良好的投资环境和政策制度等方面的优势,则形成直接区位优势;如果本国经济中的不利因素迫使企业到海外直接投资,则形成间接区位优势。区位优势是直接进行海外投资的充分条件。显而易见,所有权优势是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必要条件,但仅有这个优势是不够的;当再具备了内部化优势,企业可以扩大国内生产,把所有权优势转化为商品直接出口;只有完全具备了所有权优势的必要条件、内部化优势的动因、区位优势的充分条件,才可能形成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
5.2.2国家竞争优势理论
世界各国因为自然资源、人文历史、经济发展环境等之间的差异,在不同行业和产品之间必然会形成优劣差异,而随着经济全球一体化的深入,各国势必力图在国际分工中发挥国家产业优势,占据国际贸易有利地位以推动经济发展。换句话说,一个国家的众多行业中,各种环境条件有利的行业最有可能在国际竞争中取胜。而国家竞争优势理论也正是在绝对优势理论、比较优势理论、生产要素禀赋理论等有关国际分工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创新起来的。哈佛商学院教授迈克·波特首先提出国家竞争优势概念,即国家在帮助某一行业在某一领域取得或者保持优势的作用,他认为国家在国际市场上具有的竞争优势来源于该国主导产业的竞争优势,进而他先后出版《竞争战略》(1980)、《竞争优势》(1985)和《国家竞争优势》(1990)等著作,用产业分析的理论和方法将国家竞争优势理论进一步系统化、完整化。显而易见,可以用该理论作为工具来分析国家某具体产业在国际竞争中的地位及其发展方向。波特认为,一个国家的国内各种环境制约影响企业自身竞争力,而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国家要素禀赋、需求状况、相关产业与支持产业的表现、企业的战略,结构和竞争对手的表现这四大因素,他们是产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来源,波特将四个因素有机地联系起来就构成了“国家竞争四因素模型”,又称为“钻石模型”。
国家要素禀赋指的是一国所拥有的全部生产要素,包括自然资源、人力资源、资本资源等基本要素和现代化、高科技等方面的高等、特殊要素。一个国家如果拥有对某产业非常重要的基本要素或者独特的高等要素,就可能在该产业获得国际竞争优势,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由于基本要素的可获得性和可替代性,其作用下降,而高等、特殊要素则逐步成为国家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
企业的发展首先考虑国内需求状况,企业会先对国内需求状况的理解作出不同的反应,而企业从国内需求状况出发所采用的生产方式、组织结构、发展方向等是否有利于国际竞争,直接影响该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如果国内需求结构有国际代表性,买方市场成熟且有前瞻性,那么在这样的需求状况下发展起来的企业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从而使企业主动地或被动地向国际市场扩散。
国际竞争不是单个产业的竞争,而是整条供应链的竞争。某一产业的国际竞争优势需要相关产业与支持产业的支撑,又促使相关产业与支持产业本身提高竞争力,相关产业与支持产业通过相互带动的效应带来国家竞争优势。
企业战略,结构及竞争对手的表现都直接影响到国家竞争优势,其中国内竞争的压力是创造和保持国际竞争优势的根本动力,通过国内竞争推动企业降低成本、创新技术来增加竞争力,而这样相互赶超的氛围有利于竞争各方都成为国际竞争上的赢家。
5.2.3UPPSALA模型
UPPSALA模型是运用最广的解释企业国际化活动发展过程的参考模型。该理论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一批北欧学者以企业行为理论为基础提出的。
北欧学派通过对具代表性的公司案例进行深入研究,发现大致相同的国际化步骤。最初的外国市场联系是从偶然的零星的产品出口开始的,随着出口活动的增加,企业掌握了更多的海外市场信息和联系渠道,出口市场开始通过外国代理商稳定下来,再随着市场需求的增加和海外业务的扩大,企业决定有必要在海外建立自己的产品销售子公司,最后当市场条件成熟后,企业开始进行海外直接投资,建立海外生产制造基地。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①企业市场范围扩大的地理顺序。通常是:本地市场、地区市场、全国市场、海外相邻市场、全球市场。②企业跨国经营方式的演变。最常见的类型是:纯国内经营、通过中间商间接出口、直接出口、设立海外销售分部、海外生产。故UPPSALA模型有两个基本观点:①认为企业国际化行为过程是一个分阶段连续渐进、一个由易而难逐步升级的发展过程,其国际化进程遵循渐进的步骤,每一个步骤导致企业进一步参与国际化行为,该学派将企业参与国际化由浅入深的渐进过程称为“确定链”。②认为企业选择海外市场的进入次序会根据“心理距离”来确定。
总而言之,UPPSALA模型的核心思想是企业的跨国经营遵循两个原则:①当企业面对不同的海外市场时,他们首先选择市场条件及文化背景与母国相同的国家,即企业海外经营具有文化上的认同性;②在某一特定市场的经营活动中,企业往往走从出口代理到直接投资的渐进道路。因此“确定链”和“心理距离”就成为UPPSALA模型的两个关键概念。
5.2.4投资发展周期理论
上文提及邓宁于《国际生产与跨国企业》(1981)中意图将跨国公司折衷理论进一步动态化、系统化,其中《投资发展周期论》即是邓宁针对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缺乏动态分析的局限,采取实证分析方法,提出投资发展周期理论,从动态角度研究指出一国的直接投资流量与该国的经济发展水平直接相关。其核心内容为一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决定了该国及其企业所拥有的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和区位优势的强弱,并直接决定该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地位。邓宁根据直接投资量和经济发展水平,把各国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经济贫穷落后,几乎没有所有权优势和内部化优势,更无法利用国外的区位优势,对外直接投资处于空白状态,国外直接投资的流入也处于很低的水平。第二阶段:经济发展水平有所提高,国内市场有所扩大,投资环境有较大改善,具备一定的直接区位优势较强,能吸引投资国直接投资,但企业的所有权优势和内部化优势有限,对外直接投资处于较低水平,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处于这一阶段。第三阶段:经济实力有了较大提高,国内部分企业开始拥有所有权优势和内部化优势,对外直接投资开始增长,国际直接投资的流入量和流出量都达到一定规模,大多数新兴工业化国家处于这一阶段。第四阶段:拥有强大的所有权优势和内部化优势,并从全球战略的高度来利用东道国的区位优势,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很大,即发达国家。综上所述,投资发展周期理论对于我国企业国际化经营的定位有宏观指导意义。
5.2.5小规模技术理论
美国经济学家韦尔斯提出的小规模技术理论在西方理论学界被认为是对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的行为特征研究的早期代表性成果。他提出如何将发展中国家的竞争优势和这些国家的本身市场特征相结合,形成相对竞争优势。从根本上看,韦尔斯的理论继承了费农的产品生命周期理论,认为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竞争优势来源于低生产成本,通过对现有技术的继承和使用生产发达国家早已成熟的产品。尽管小规模技术理论是简单的技术被动论,存在着局限性,但该理论很好地解释了发展中国家企业从事企业国际化经营的成因,论证了发展中国家国际化经营的可能性,对于发展中国家走向国际化的初级阶段是有一定意义。
韦尔斯小规模技术理论指出的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所拥有的低生产成本优势,跟该国的市场特征紧密相关。该理论主要从三个方面分析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的比较优势:①拥有为小市场需要服务的小规模生产技术。②民族产品在海外市场上更具有优势。③低价产品营销策略。该理论认为由于世界市场的多元性和多层次性,即使对于那些技术不够先进、经营和生产规模不够大的中小企业,参与国际竞争也有一定的经济动力。
5.2.6技术地方化理论
英国经济学家拉奥通过对印度跨国公司的竞争优势和投资动机研究,从技术变动的角度对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行为进行了解释,并提出技术地方化理论。他认为发展中国家跨国企业之所以能够创新出一种独有优势,是源于技术变动的本质。虽然技术创新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市场的开拓和科技知识的新突破,但是企业所具备的技术变动性可以使得技术在一定适当范围内得到改革,适宜于当地条件,从而得到发展和提高。因此,即使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的技术特征表现为小规模、标准化和劳动密集型的性质,但技术变动性本身能够使其同样拥有相对竞争优势。拉奥认为以下几点可以使发展中国家形成和发展自身优势:第一,技术知识当地化是在不同于发达国家的环境下进行的,而这种新的环境与一国的要素成本和资源禀赋相联系。第二,能生产更适应于发展中国家市场需要的产品。第三,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创新往往集中于小规模生产技术的发明与应用,并且这些技术在小规模生产条件下具有更高的经济效益。第四,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资源与成本优势以及民族的或语言的联系,使得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能够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
比起于韦尔斯的解释,拉奥的理论更进了一步,不仅分析了发展中国家企业的竞争优势,更重要的是强调形成竞争优势的企业创新活动和企业技术引进的再生过程,即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不是在技术变动过程中进行简单模仿和复制,而同样具有主动性技术创新,正是这种创新活动给跨国公司带来竞争优势。以上两个理论有一个共同点,即强调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具有竞争优势不是绝对优势,而是相对优势。这个“相对”包括两方面:一方面相对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发展中国家的跨国公司拥有更加适合当地市场条件的生产技术。因而,在同类型发展中国家市场具有竞争优势。另一方面,相对于欠发达国家的当地企业,许多发展中国家的跨国公司又具有先进的生产技术,因而具有竞争优势。我国企业发展境外直接投资正是具备了这种相对优势,如何把这些相对优势转化成国际竞争力,是目前发展中国家国际化理论研究的重要课题。
5.2.7国际化蛛网模型
在西方学者提出的模型的基础上,我国社会科学院学者鲁桐提出了国际化蛛网模型。该模型认为企业国际化过程分为内向国际化和外向国际化两个方面,企业的内向国际化是外向国际化的基础和条件,贯穿于企业国际化的整个过程,而外向国际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内向国际化的深度和广度。两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具体来说,国际化蛛网模型定量分析方法,主要将企业国际化分成六个主要因素来反映,分别是:跨国经营方式、财务管理、市场营销战略、组织结构、人事管理及跨国化指数,同时每一个侧面均由若干个子因素决定。鲁桐将各个因素等量齐观,用来衡量企业的国际化水平。该模型对于不同产业、不同投资动机的跨国经营活动,都可以进行测量,展示其跨国经营的特征,进而对企业发展战略的制定提供基本的分析工具。此外,鲁桐以我国企业为例,提供了一个新的分析框架:中国企业国际化经营追赶型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