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弗吉尼亚市的古德曼先生到美国东部来。有一天,马克·吐温和古德曼在百老汇大街上走着。
突然,古德曼对马克·吐温说:“你怎么剽窃了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的献词,把它写进你的书里?”霍姆斯是美国作家。
马克·吐温漫不经心地作了一个含糊其词的回答,因为他以为古德曼是在和他开玩笑。不过,古德曼强调他是认真的。
古德曼说:“我并不是要讨论你究竟有没有剽窃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我们到前面第一家书店就可以解决。我要问的是,你怎样剽窃的,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个。”
但是,马克·吐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赌咒说自己没有剽窃过任何东西。在心里,马克·吐温以为古德曼把另一本书错当作他的书了,从而使古德曼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随后,他们走进了一家书店。古德曼向书店要一本《傻子国外旅行记》和一本讲究的蓝底金字的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的诗集。古德曼打开书,把献词找了出来,然后说道:“读一读看,很明显是第二个作者剽窃了第一个作者的话,是不是?”
马克·吐温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继续往前走,可是,对于古德曼先生刚才提出的问题,马克·吐温无法提供任何解释,因为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曾见过霍姆斯的献词。他知道霍姆斯的诗,但是对于献词,他还是刚刚才见到的。
对此,马克·吐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几个月之后,他才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马克·吐温收到牧师赖辛博士的一封信。在这封信里,赖辛博士提到了六年前,他们在夏威夷群岛上遇到的某些事情。在谈别的事情的时,他提到了檀香山旅馆里文学书籍非常缺乏的情况。起初,马克·吐温不理解这句话的用意所在。可是,他突然理解了,在柯克霍夫先生开的旅馆里只有一本书,那就是霍姆斯蓝底金字丛书的第一卷。马克·吐温有两周的时间熟悉书中的内容。因为他骑在马背上,周游了夏威夷。因为骑得太久了,便带回来不少鞍疮。如果每个疮都要付税的话,他就得破产了。
于是,马克·吐温不得不呆在房间里,衣服也不能穿,只感到一阵阵地疼痛,长达两周之久。在这难熬的一段日子里,除了雪茄和那一卷诗集外,没有别的伙伴。于是,马克·吐温便经常读这卷诗集,烂熟于心。
从此,这卷诗集的全部内容,被马克·吐温的大脑保存在朦胧的记忆之中,然后到了需要献词的时候,它便自动地跑出来了,可马克·吐温却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他自己美妙的幻想的产物。
此时,马克·吐温还不懂得人类心理的奥秘,对他来说还是一本没有打开的书。他愚蠢地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顽固的而又无可原谅的罪人。于是,他给霍姆斯博士写了一封信,把这件丢人的事讲出来,并以充满热情的语言请他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犯这个罪孽的。
很快,霍姆斯博士就回了信。在信中,霍姆斯对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善意地大笑了一番。他对马克·吐温说,无意识的剽窃何罪之有。他说世上每一个写字的或者说话的活着的人,天天在这么干,而且不只是干一两回,而是只要一张嘴就这么干。
霍姆斯博士还说,人们的用词,从精神上来说,可说是我们阅读的东西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投射下来的影子。我们用的得意的词汇,其实绝非来自与我们自己。
属于我们自己的,无非只是依照我们的脾气、性格、环境、教育与社会关系而作的一些微小的修改而已。只是这么点修改,使之区别于别人的表达方式,打下了我们特有风格的烙印,暂时算作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进而片面地认为,几千几万年来世世代代的人们所说的,只不过是一些陈词滥调而已!
在读到霍姆斯博士的这封信后,从此,几十年过去了,马克·吐温自己也深刻地体会到,霍姆斯的见解是十分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