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嘉的日渐康复,是臻熙莫大的安慰。现在可以说话和活动双手,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每天爸爸能够自己控制着轮椅在家里活动,日子过得顺心了些。
爸爸回家了。妈妈却少出现了。在医院的时候,是妈妈照顾爸爸多些,阿英只是平常常来看望而已。爸爸回家了,来家里的,是阿英多些,妈妈只是偶尔会打打电话问问臻熙家里的情况和爸爸的康复进展,妈妈一步都没有进过家门。阿英和妈妈在医院的时候有说有笑,不像是互相嫌隙的那种。后来妈妈不来了,阿英偶尔也会问臻熙妈妈的情况,并且常常邀请妈妈去她的樱花之都吃新出的料理,两个人也像朋友一样地聊得很开心。
爸爸也从来不提妈妈,三个人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都心照不宣按部就班地平静地生活着。
臻熙只是个旁观者,她说不清楚这种默契和心照不宣,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因为这毕竟是非常复杂的感情问题,旁人是说不清,看不明的。
徐丽娟的小居室有两房两厅,是学校分发的教授房。以前一间房空着,只是作为书房使用,因为臻熙现在常来,这房间就成了臻熙的卧室,装扮得随意舒适,这是臻熙的第二个家。程旭常常跟着臻熙来,也成了这家里的常客。程旭是个自来熟,很容易地就能融入了一个新环境。在臻熙妈妈的家里,他就像主人家一样地帮着忙这忙那,熟络得像自己家那般,一点都不拘谨。
刚刚吃完饭,程旭就抢着去洗碗了。洗完了碗,开始拖地。拖完地,就听见他在卫生间里嚷着,水龙头坏了,跑到楼下买了新的水龙头拿起扳子就开始修。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臻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喊他,他才懒懒地应声进去。
“你躲什么呀。怕我骂你啊?”
“就是怕你骂啊,说不定还得带着肉疼呢。”
“你知道就好,谁叫你那么不省心的。你怎么就让林特助抓着你那么大个纰漏了呢?而且还说什么引咎辞职?你真想辞职了?”
程旭一脸委屈状。臻熙趴在自己的床上,打开手提电脑在盯着屏幕看,突然,她感觉身边热呼呼的。程旭也爬到她的床上正瘫在她的身边。臻熙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起。
“你干什么?”
立时程旭双手举高,像表明他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谁让你上床的?”
“没人让我上。”
“那你还上!”
“我刚才只是一心想着辞职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向你靠过去,然后你大叫,我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在你的床上了。”
还是一脸委屈状。臻熙说,不准靠近我。程旭答,哦。好的。但是人并没有动。
“如果我真的非要收拾包袱走人,你舍得让我走吗?”程旭接着问。表情很认真。
臻熙想到这么一回事,当真有点不知所措。
这些年程旭充满了她生活里的每个细节。爸爸车祸进医院,有他在左右插手插脚地帮忙。在公司里,他这个助理是最尽责尽职的,尽责到除了他的日常工作,她每天中午的午饭是他在安排,她休息室里的日用品用完是他第一个知道并且抽空就去买齐,她的那些礼服需要清洗熨烫也是他在跑干洗店。他就像影子一样地跟着她,除了每天晚上没有任何应酬各自回家睡觉,她想不起来每天有哪个时间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的日程安排也是他全程掌握,而她只要随便打个电话随时都可以找到他,喊着他过来。
要是他走了,那么她的生活习惯会完全被颠覆的。打电话找不到他的时候,她会不会茫然失措?
怎么就想到了这么多呢?臻熙拼命地摇头。然后她看见程旭一脸的落寞。
“确实是我自己疏忽把数字搞错了,我承认错误。我带来的损失,我是补偿不了的,如果只有辞职这条路,那么我也只有走了。”
“你不是被林特助陷害的?”
程旭抬头,眼里满是诚恳的意味。
“首先是我填错了数据,然后我发给林特助让他最后审阅,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就让我把预算单给传真过去了。”
“那还是他陷害你的。”臻熙下定论。“不过也是你先粗心大意在先,才会有他的纵容在后,导致最后的犯罪事实。”
程旭低头不语。臻熙再次把原来的预算单点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
“你承认错误了,就算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上帝会保佑你的。”
“我只要你能原谅我,其它的都无所谓了。”程旭低声咕哝。臻熙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话,她并没有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