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次对X师傅的表现有点失望,我找了另外一个B师傅,他是外地的,不过已经在北京七八年了。我只坐过一次他的车,就是有一次我去看黑子从工厂出来的时候晚了找不到计程车,正好在工厂不远的一个路口看见他正在趴活。他给我的印象挺好!记得那天,我上车后问他多少钱?他说,你看着给吧。所以当时我就留了他的电话,说以后用车的话还找他。晚上睡觉前,我给他发了短信,他很快就回复我说可以。
次日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就醒来了,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如早点起床,做点准备。五点钟时候,B师傅来到了我的小区门口。那时,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先到了十分钟。上了车,B师傅问我去集市上干吗,我把丢狗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他说,一年前,工厂对面那个小区有个保姆给他打电话说,她那雇主家的一个雄性成年松狮在遛弯时因为没有拴狗绳跑没影了,让他帮忙找找,他通过那个村子联防队的队长把那狗找到了。我听后激动不已,我说:
“你怎么认识那个联防队的队长的?”
“他是我的战友!我们过去在一个部队呆过。”
“哦!那能不能也请他帮我找找狗呢?”我把寻狗启事递给了他,“找到的话,不会亏待他的!”
“我试试看吧。找不找得到我也说不好。”
“好的,那就太感谢了!我这一周几乎天天都在找它,特别着急。”
“实在找不着,你就再买一只吧。”
“嗯……到时候再说了。”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条狗是怎么被找到的?”
“那狗是跟着一条母狗跑进了村里的一户人家。我那战友不是联防队的嘛,在巡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
“哦。”我心想,黑子是明明白白被人下药装车偷走的,而且是天没亮的时候,情况与那条狗不太一样。但是,印象中好像村里装着摄像头,于是我问:“村里有装摄像头吗?”
“好像是有几个,但是,工厂附近有没有我不太清楚。”
“如果有摄像头就会有监控室,一般这些视频记录会保存一段时间的。”
“嗯,我帮你问问吧。”
一路聊着天,由于时间早,路上不堵车,我们不到六点就到了马坊集。这仅仅是一条绵延的村中小路,两边都是一层的小平房。一开始,我很怀疑这个集市的存在,因为集市所在地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摊贩正在从车上卸货。我问了下他们,才知道因为冬天冷,小摊小贩七八点才能陆续地来。看来是来早了!我问这集上有没有卖狗的,他们都说不太清楚。没办法,我只好先让B师傅回车上等我。我自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没想到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一个算是尽头的地方。真是够长的呀!当我慢慢往回走的时候,路上也渐渐热闹起来,有卖水果蔬菜和牛羊肉家禽的,也有少量一些海鲜和干果,还有不少卖服装服饰的。问了才知道,这些小摊小贩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赶来的,不少是来自北京周边。他们有的是赶着骡子,有的是卡车,好像大小不同的三轮车比较多。我走到一个卖皮衣皮裤的小摊前停下,摊上挂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皮衣一百元 皮裤八十元 皮马甲五十元”,我好奇地问摊前的老头:
“老师傅,您这是羊皮吗?”
“不是。羊皮哪能这么便宜?”
“那是……”
“狗皮做的。”
“是你们自己做的吗?”我听着特别惊讶,竟然是狗皮做的。
“对,自己做的。想要吗?来一件吧!”
“还能再便宜吗?”我假惺惺地问。
“要的话,再给你便宜个十块八块的。”
“哦。您这是一整张皮做的,还是拼合的?”
“当然都是一整张皮了,”他拿起一件皮衣并翻开内里的长毛,“你看看——多棒啊!”
里面的毛不是纯白的,带有一些杂色,有点像那种大型的圣伯纳犬的皮毛。我又指着一条黑色的皮裤说:“这也是一张皮制成的?”
“当然了!”他又翻开内里,那是黄色和黑色的毛,说:“暖和着呢!不信你来摸摸看——”
“不,不,不!您说的我哪能不信啊!”看着那皮毛,我的眼前浮现出一条奔跑着的黑背犬的身影。他看见我没有要买的意思就收了起来,在他摆弄的过程中,一件内里是黑色中毛的皮马甲跳入我的眼帘,这让我心跳加速,黑子的毛不就是那样的嘛。于是,我问:“那件皮马甲内里的毛是染的吗?怎么是黑的?”
“怎么可能染的呢!我这都是货真价实的!假一罚百!”
“现在还有人穿狗皮的衣服吗?”
“你这姑娘看来不是诚心来买我的东西的!”老头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去招待其他的顾客了。
想到确实问得多了些,我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哦!”
“走吧,走吧,别影响我做买卖!”
之后,我继续往回走,东瞧瞧西看看的我,头一次看到这种集市,对一切都感到挺新鲜的。有一辆装载着橙子的骡子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了过去,问那车上的老头:
“老师傅,您这是骡子还是马呀?”
“骡子。”
“这骡子长得真好看!多大年纪了?”
“二十多年了!”
“哎呀,真够厉害的!”我伸手摸了摸它那长长的脸,问,“您是从哪儿过来的?”
“从河北过来的。”
“那可够远的呀!这骡子可没少跑路呀!”我看看它的四条腿正在轮换着歇脚呢。
“那可不!”
“它能自己认路吗?”
“能啊!它聪明着呢!没有我的话,它一样能找到家。”老头骄傲地说。
“那可真不赖!”我又摸了摸它的脸,心想,冲着这么辛苦的骡子,我也得买他几斤橙子。我问:“橙子怎么卖的?”
“一斤八毛。”
“啊?这么便宜!”像这种卖相不错的橙子的价格在一般水果店和超市都得至少两三块。我说,“给我来五斤吧。”
付完钱,我提着一袋沉甸甸的橙子继续往回走。边走边问,哪里有卖狗的。他们都说在东头。东头也就是我回去的方向。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一个卖鸡的摊上摆着几条剥了皮的狗,那狗的脸看上去都特别恐怖,舌头歪向一边。不知道是剥了皮的缘故还是死的时候很凄惨?一个看似屠夫的年轻小伙子手里正拿着刀,身上溅着血,不知道是狗血还是鸡血?我问他:
“你这狗肉怎么卖?”
“一斤十五,要的话,可以再便宜一点。”他抬起头,看着我,“要吗?”
“不——我想问问你这收狗吗?”
“收啊。你家有狗卖吗?”
“哦,不是!我家有条狗丢了。”我掏出寻狗启事,问:“你有收过这样的狗吗?”
“这种狗我收过挺多的。你这是什么时候丢的?”
“就是上个周末。”
“哦,那这几天没有收过。”
“你帮我留意一下好吗?如果再有这样的狗,你给我打个电话吧。”
“可以。”他接过了寻狗启事。
“如果是我家狗的话,我肯定会付一千块钱的!”
“好!”他说,“你这狗是怎么丢的?”
“别人下药偷走的。”我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药”,“这是在丢失当天找到的。你看这是什么药?”
“这个——还真不太清楚!我不干那事!我们是光明正大地收狗的。”
“你收的都是活狗吗?”
“有活狗,也有死狗,看情况了。”
他正说着,从后面的小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生气地冲那小伙子吆喝道:“赶快干活去,别在这里瞎聊天!”
“那是你妈妈吗?”我问。
“对。”他看了一眼他的母亲,对我说,“行了,不跟你多说了。”
“好吧,谢谢了,别忘了帮我留意下我的狗啊!”说完,我继续往回走,没走出几步远,又看见一个小摊,一个中年男子和一条煺了毛的大狗。这狗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恐怖。我问:“请问您这是什么狗啊?”
他抬起头不友善地说:“怎么着,啥意思?”
“哦,不好意思,我——我就是瞅着您的狗跟那边的不太一样……”
“我这什么狗?他那什么狗?”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年轻小伙子的铺面说。
“他那的狗怎么都是剥了皮的?”
“死狗是煺不了毛的。”
“那你意思说,人家的狗收的都是死狗?”
“嘿,我可没这么说哦。”他上下打量了我一样,“你是找狗的吧?”
“是的,家里丢了一条狗。”
“哦,我这可不是你的狗!我的狗都是从河北进的。”他说完就不理我了。
我也就知趣地离开了。刚走出没多远,后面过来两个老太太,两人正在责骂杀狗的太缺德。我放慢脚步,等待老太太上前,我问:
“您家是丢狗了吗?”
“可不嘛,正找狗来呢。”其中一个空手的老太太充满怨气地回答。
“您丢的是什么狗啊?”
“京巴。”两个老太太都同时看着我。
“我也是来找狗的。”
“看来最近可真没有少丢狗啊!”另外一个拎着菜的老太太感叹道。
“这些偷狗的真够缺德的!”我的内心充满愤怒。正在气头上,手机响了起来,是B师傅打来的。
“这边有几个收狗的,你快过来。”B师傅说。
“好的,就在东头是吗?”
“是,东头的一个拐角,靠近河边,离我停车的地方不远。”
“好,我马上过去。”我一路小跑前进,快到东头的时候,我看见一家狗肉火锅店,正要打算进去问问,一看门是锁着的,再看时间不到八点,我估计是没到点呢。到了一个拐角的小路上,我看见B师傅正在和一个光头穿着军大衣的男子说着话。
Z师傅说:“你跟他聊聊,我先回车上去了。”
“你家丢的是什么狗啊?”光头问我。
“一条黑狗,我也不太确定属于什么品种。”
“有照片吗?”
“有!”我拿出了寻狗启事递给他。
“黑狼!你这绝对是黑狼!”
“它胸下有V形白毛标志!”
“那就是不纯的黑狼。纯种黑狼是没有任何杂毛的!”他十分肯定地说,“丢了多久了?”
“不到一周!”
“我劝你别找了!这种狗超过三天基本就没戏了!”
“难道没有例外的吗?我的狗乖得很!”
“没用!到人家手里就是狗肉!”
“您也是收狗的吗?”
“对,但偷狗那事我不干的。”
“前面有两家卖狗的,为什么一个是剥了皮,一个是煺了毛的呢?”
“其实这狗啊,还是带皮好吃。”
“那其中一家的狗为什么是剥了皮呢?”
“这个不好说,有可能收的是死狗。”
“死狗为什么就要剥皮呢?”
“哎呀,妹子,死狗是煺不了毛的!”
“那——剥皮的就一定是死狗吗?”
“那可不一定。主要看那肉色,活狗的肉是白的,死狗的肉是红的。”
“死狗的肉为什么是红的?”
“活狗能放血,死狗的血是放不出来的。”
“可为什么要放血呢?”
“哎呀,妹子,你的问题可真不少呀?”他显出不耐烦的表情,不过,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说,“那你说猪为什么要放血?”
“哦。”其实,我真的不知道猪为什么要放血,所以更别提狗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个狗贩子,多一条线索,就多一个机会,于是,我把寻狗启事留给他。我说:“麻烦你还是帮我留意一下这条狗吧!”
“行吧,看你这么执著!”他收下了我的寻狗启事。
我道了声“谢谢”就和B师傅离开这个集市。时间不到九点,我让B师傅送到地铁。路上,我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帮我问问他的战友——村里的联防队队长。他让我放心,他说他从来说到做到,但是,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说是如果没有消息的话,他就不给我回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