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蒋爷问邢如龙、邢如虎,早看出那番意思来了。蒋爷说:“你们二位不必着急,咱们大家认真探访就是了。”众人点头答应。蒋爷告诉韩节、杜顺,那一厅二州十四县差人到来时节,你们就告诉明白他们一个月限期,大家认真探访。说毕,蒋爷拉着展南侠,到展爷屋中。各人单有各人的屋子,邢家弟兄在东跨院住,王、马、张、赵住东屋,冯渊住耳房。蒋、展一走,大家散去。
到了展爷屋中,蒋爷说:“展贤弟,你看出点意思没有?”展爷说:“没看出来,四哥你看出点缘故没有?”蒋爷说:“看出来了,就是邢家弟兄。”展爷说:“可别血口喷人哪。”蒋爷说:“我到后头听听,他们背后什么言语,你在这里等着,听我的回信。”蒋爷就到了东院。邢家弟兄住的屋子,是个大后窗门。蒋爷就在后窗户那里,侧耳一听。邢如龙说:“蒋老爷问你时节,你怎么变颜变色的?我只怕你说出来。”邢如虎说:“依我的主意,不如说出来好哇。”邢如龙说:“胡说!你不想想,他是咱们的什么人?咱们若说出来,把咱们钉镣收监,还不定把咱们剐了呢?”邢如虎说:“他是要咱们的命呢。小五义要在城里头,拿他还算什么!要是那时候将他拿住,相爷升堂一审,他看见咱们在两旁站着,他一恨,还不拉扯咱们哪?”邢如龙说:“审他的时节,咱们不会躲躲,总是不说为是。”蒋爷一扭身子,来到南侠屋里,把邢家弟兄所说之后,学了一遍。展爷吩咐家人,把邢家二位老爷请来。家人答应,去不多时,就把邢如龙、邢如虎二人请到,蒋爷说:“二位请坐。”邢如龙说:“不敢,有二位大人在此。”蒋爷说:“咱们这差使,就是一台戏。谁是大人,谁是小人?你们往上再升一步,咱们就是一样。这私下,就是自己哥们。我请你们二位问问,你们懂得当差的规矩不懂?你们这差使,应办什么事情?”二人说:“不知,在大人跟前领教。”蒋爷说:“应当捕盗拿贼。大内这个贼可说是要紧案子,一个月拿不住,天子一怒,相爷要罢职。相爷就答应咱们了么?咱们的官职,焉能还在?我怕二位不懂,但是能够知道贼的一点影儿,可是说出来为妙,要是知道不说,日后查出,可是罪上加罪。若要是至亲至友,一家当户,不怕就是亲手足,亲叔伯父子,若要先说出来,可免自己无祸。我怕你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当时害怕,隐匿不说。若要拿住贼的时节,叫他拉扯出来,那时谁也救不了谁!”邢如虎说:“哥哥你可听见了没有?”如龙说:“我听见了,这可怎么好哪?”如虎说:“咱们说了罢,该怎样,怎样就截了。”蒋爷说:“这不对了吗?你们二位要有什么罪名,我与展老爷要教你们担一点罪名,叫我不得善终,这你还不敢说么?”二人一齐说道:“我们说将出来,这个罪名不小。实对你们二位大人说罢,这个人姓晏叫晏飞,外号叫竹影儿,又叫白菊花。”展爷说:“他是晏子托之子,陈州人,对与不对?”邢如龙说:“对。”蒋爷说:“你们慢慢的说来。”邢如龙说:“这个人是我们师兄,我们师兄弟共是四个人,他是大爷。我二师兄,有个外号叫神弹子活张仙郑天惠,陕西人。连我们哥俩共是四个。我们虽是师兄弟,与仇人一样。”蒋爷说:“你们不用先推干净,没你们事情还不好么?”邢如虎说:“不是我们推干净,提起来话就长了。我们师傅是鹅峰堡的人,姓纪叫纪强,外号人称银须铁臂苍龙。我有个师妹,叫纪赛花,一家就是三口。我们师傅收了他,把自己平生武艺一点没剩教与他,他方肯养活我们师傅一家三口。我们师傅后来又收了我们三个,他不许师傅教给我们本事,怕我们学会了,压下他去。我们师傅一生,就是耳软,不敢教给我们本事了。若不听他的言语,怕他不给银子,一家三口难以度日。又皆因我们师傅双目失明。我们有个师叔,是扬州人氏,外号人称花刀纪采。头年来师傅家里拜寿,见着我们三个徒弟,问我们学会了什么本事,我们说任什么不会,就嘱咐我们好好的学本事。到第二年,又来拜寿,又问我们,仍是任什么不会,皆因多吃了几杯酒,与我们师傅闹起来了。一赌气,把我们三个人带往扬州去了。我们三个人的本事,都是跟师叔练出来的。教我们二师兄暗器,打弹子。我们两个人太笨,教给我打八步电光锤,我们始终不会。这就是我们师兄弟是仇人的意思,这是已往从前的言语,该我们什么罪名,求大人施恩。”蒋爷说:“你们休提罪名二字,儿作儿当,爷作爷当,何况是你们师兄,更不干你二人之事。”蒋爷又问:“这白菊花到底有什么本事?”邢如龙说:“他的本事,可算无比。头一件,有一口紫电宝剑,切金断玉,兵刃削上就折;双手会打镖,百发百中;会水,海河湖江,在里面能睁眼识物。”蒋爷说:“现在哪里居住?”邢如龙说:“在徐州府管辖,地名叫潞安山琵琶峪。山后有一湖,名曰飘沿湖。”蒋爷说:“只要有了他的准窝巢,就好办了。”邢如龙说:“还有一件,若要拿他,至潞安山琵琶峪,找姓晏的不行。”蒋爷说:“改了姓了?”邢如龙说:“他早就改了姓了,他姓他外婆家那个姓,复姓尉迟,单名一个良字,就在琵琶峪里,起造了一座庄户,连庄客都是他自己招来的。人家也都不知他细底,都称他叫尉迟大官人。都知道他上辈作官。他出去作一趟买卖,满载而归。他对人家说:山南海北,山东山西,全有他的大买卖,他去算帐去了,人就信以为实。他又拿着钱不当事,乡下人见不得有点好,所有他们那些庄客,无不敬重他。要拿他时节,千万别打草惊蛇。”蒋爷听毕说:“那事我自有主意。你们二位说出了他的住处行迹,还算一个头功,跟着我们见相爷去。”邢家兄弟点头。展爷、蒋爷、邢家弟兄,全到里面见相爷。至书房,先叫包兴回将进去。说:“请。”展、蒋、邢家弟兄到里面,与相爷行礼。蒋爷将邢如龙说的话对相爷说了一遍。邢校尉过来,与相爷行礼请罪。包公摆手:“二校尉何罪之有,如今说出贼人的窝巢,本阁还要记你们二人大功一次。”二人谢过相爷,垂手在两边侍立。包公着派南侠、蒋爷,上潞安山捉拿贼寇,所带什么人,任他们自己挑选。蒋爷说:“回禀相爷,卑职带定邢校尉、冯校尉,数十名马快班头,讨相爷一角公文,到那里见机而作。”包公教二位护卫到外面自己挑选班头。蒋、展二人答应一声,四人出来,叫班头韩节、杜顺挑选了十二名都是年轻力壮的差人。蒋爷又问韩节、杜顺,开封所属一厅二州十四县的班头,可曾到来。韩节、杜顺说:“回禀大人得知,自从大人吩咐衙役之后,他们一厅二州十四县,马快班头俱都到此处听差。长班告诉他们,也无论远近,他们自己与自己州县送信。”蒋爷说:“这就是了。”仍回校尉所。
忽然见帘儿一启,从外头进来两个人。蒋爷一看,是张龙、赵虎。原来赵虎贪功,他知道蒋爷奉相谕上潞安山,对张龙说:“三哥,你看见没有,如今这官多少好作!先前卢、徐、蒋他们倒还钻山扒杆,下河拿蛤蚂,这如今倒好啦,行刺的也作了官了。现在你我看守御刑这些年,咱们这校尉就老了。如今他们新收了当差使的,这一趟又是好事,这一去焉有不把白菊花拿来的哪,这一拿住白菊花,所去之人准是加级记录。”张三爷说:“人家本事比咱们强。”赵虎说:“咱们也不甚弱,见相爷讨差,叫他们将就着点,咱们沾他们一个光儿罢。论拿呀,你我如何拿得住,总得是他们拿住,进京见相爷,递折本时节不能说没有咱们两个人。”张三爷无奈,被赵虎拉着见相爷。赵虎讨差,包公明镜,知道他两个人无能,又料着有展、蒋二位,绝不教他们吃苦。包公应允,故此二人出来,见四老爷回话。蒋爷见赵虎、张三爷进来,让二位落座。赵虎随说道:“相爷方才把我们两个人叫进来,吩咐我二人,说你们拿白菊花人太少,把我们两个人派出来,跟随你们二位听差。”蒋爷说:“此话当真?”老赵说:“谁还为这个撒谎。”蒋爷说:“我们的人足用,我见相爷问问去。”老赵一把将蒋爷揪住,说:“蒋爷不是那么回事情,是我们自己讨的差使。”蒋爷说:“这不结了。我这个人,一生就怕人与我撒谎。”又见公孙先生托定一角公文进来,大家迎接先生,让坐。先生说:“你们拿着这角公文,见徐州府知府。此人姓徐叫徐宽,是相爷门生,有什么事他好去办。”蒋爷把文书交给展爷,吩咐外面备马。蒋爷、展爷、邢如龙、邢如虎、冯渊、张龙、赵虎,带定从人,由马号中备了十几匹马,把大众的东西扎在马上,告诉那十二名班头自己领盘费银两,教他们与首县祥符县要马去。王朝、马汉送将出来,说:“你们几位多辛苦罢,我们在京都耳听好消息。”众人一齐答言说:“托福!托福!”大众上马,往徐州府投文,拿白菊花。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官查姚正说道路地方王直泄贼情
且说众人在开封府外上马,离了风清门下关厢,忽见后面十二名马快班头与县中要了马赶奔前来,大家会在一处,晓行夜住,饥餐渴饮,这日到了涂州府的东关。蒋爷叫从人前去找店,就找下一座福兴店。蒋爷叫冯渊、张、赵、邢家弟兄,带领班头,店中等候听信。蒋爷与展南侠带一名从人,拿着二人名片进城,到知府衙门投递名片。不多一时,见层层正门大开,知府里面迎接出来。展、蒋二位早就下马,从人掸了掸身上的尘垢。知府看看临近,见他是方翅乌纱,大红圆领,粉底官靴,面白如玉,五官清秀,三绺长髯,见展爷、蒋爷,深深一躬到地。蒋、展二位答礼相还。往里一让、至书房落座献茶。知府说:“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蒋、展二位一齐答言道:“岂敢。”知府又说:“京都包老师相爷他老人家一向可好?”蒋、展二位答言:“一向甚好。”知府说:“二位到此,有何见谕?”蒋爷说:“大人屏退左右。”知府答言,教从人退出。蒋爷说:“这里有一角公文,大人请看。”展爷献将出来。知府把公文拆开,从头至尾一看,就见他那乌纱翅颤颤乱抖。言说:“这样贼人,大概不好捕捉,请问二位大人还是调兵,还是差捕快班头去拿?”蒋爷说:“若要调兵,风声太大。倘若风声走露,贼人逃窜,岂不是画虎类犬!若用班头,又有多大本领。纵然见面,如何捉拿得住?事在两难,我们慢慢计较。这里有知晓潞安山道路的人没有?”知府道:“有,敝衙中,有个官查总领姚正,他时常往山中办差,向来道路纯熟。”蒋爷说:“既然这样,将他叫来。”知府叫外面从人说:“你们把姚正叫来,大人们问话。”
不多一时,就见进来一人,头戴六瓣壮士帽,青布箭袖,皮挺带,薄底快靴,赤红脸面,两道立眉,一双圆目,直鼻方口,花白胡子,过来与知府见礼。知府说:“这是蒋、展二位大人,过去叩头。”那人冲着蒋、展行礼说:“下役姚正,给二位大人叩头。”蒋爷说:“起来,你是官查总领,这潞安山道路,你可熟识?”姚正答言:“山内道路下役一一尽知。”蒋爷问:“此山离城多远,共有几个山口,里面有多大地面,后山有几股道路可以出山?”姚正说:“回禀大人,出了徐州西门,离五里地,有个镇店,叫榆钱镇,出两镇口,紧对潞安山东山口,直进山口,就是一股道路。往上走就是琵琶峪,北边有四个山湾,南边有四个山湾,若走山湾,仍然还是这一个山口,不然为什么叫琵琶峪,皆因它类似蝎子。这八个山环,就似蝎子腿形象,这个山口,就是蝎尾。后山无路,有一个大湖其名叫飘沿湖。”蒋爷问:“这尉迟良住在什么地方?”姚正说:“他自己盖的一片庄户紧靠琵琶峪西边,他那后院西墙下去就是飘沿湖。”蒋爷问:“尉迟良他是何等人物?”姚正说:“下役就知道他是官宦之子,都称叫他尉迟大官人。此人是个富户财主。”蒋爷说:“你准知是官宦少爷?”姚正说:“不准知,他是新搬来的,要是在此处生长起来的,下役就准知道他的很底。这个人是异乡搬到此处。”蒋爷说:“此人的原籍是什么所在?”姚正说:“下役不大深知,有说南阳府的,又有说陈州的。”蒋爷说:“这就不差往来了。我实对你说,这是盗万岁爷冠袍带履之贼。我们奉相谕前来。所以将你叫到,问你道路,怕的是风声走露。贼人知晓逃窜,故此办事,总得严密方可。但不知如今尉迟良可在他家内没有?烦劳你打听打听。若在家中,大家好去,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姚正说:“此刻在家与不在家,下役亦不深知,前去探听明白,再来回话。”蒋爷说:“既然这样,你到东关福兴店找姓张、赵、冯、邢的几个人,把他们带到榆钱镇暗暗找下一个公馆,千万告诉明白店东,别教他走露风声。你想想看,住在哪个店好,我们同着你们老爷随后就去。”姚正翻眼一想说:“有一个三义店,店房宽阔,店东又是在我们衙门里当差,就在他那里甚好。”姚正撤身出去。
知府要与蒋、展二位摆酒。蒋爷一拦,说:“你这里可有出色的能人没有?”知府说:“我们这里就是总镇大人,此人是行伍出身,耳闻此人本领高强,技艺出众,马上步下,无一不精,再说要兵要将,非此人不可。”蒋爷问:“此人姓什么?”知府说:“姓冯,叫冯振刚,外号人称单鞭将。”蒋爷一听说:“既然这样,烦劳大人,将此人请来,大家一见。”知府复又把外边人叫来,把自己名帖,请冯总镇至衙,有商办的公事。从人答应出去。知府与蒋四爷打听些京都事情,又问些襄阳事情,叹惜了白五老爷一回。皆因是徐宽当初作祥符县知县,连颜查散代范仲淹打官司都是他手中之事,皆因办此两案有功,包公才保举他作徐州知府。正在说话之间,从人进来回话,总镇大人已请到了,知府说:“请至书房,大家相见。”不多一时,由外面进来。总镇心中还有些恼意,他焉知道刻下知府正陪着展、蒋二位说话,焉能迎接他去。总镇到里面,知府早就站起身来,深深一躬到地,说:“未曾远迎兄台,望乞恕罪。这是京都来的二位大人,这位就是此处的冯总镇。”总镇与蒋、展二位各各见礼,通过姓名,大家落座。蒋、展二人一看总镇大人,类若半截黑塔相仿,心中暗暗夸奖。总镇说道:“不知二位大人驾到,有失迎候,望乞恕罪。不知二位大人有何吩咐?”蒋爷说:“所为潞安山中有一贼人,我们请大人商办此事。”总镇说:“此贼有什么案件在身?”蒋爷说:“这里一角公文,大人请看。”随即将文书递过去。总镇打开一瞧,便问道:“二位大人要捉拿此寇,用多少兵将,小弟赶紧预备。”蒋爷说:“大人先调二百步队,全要巧扮私行,暗藏兵器,上榆钱镇,在三义店相近的所在伏下。还得跟着入山,堵住贼人门首,我们到里面去拿。倘若贼人逃窜,步队外面捉拿。如若捉拿不住,大人可要听参。”总镇连连点头称“是”。蒋爷说:“大人就去预备,我们在三义店公馆专候。”总镇也知道事关重大,随即起身告辞,点兵去了。
再说蒋爷会同知府,乘上外面预备马匹,随带本衙中马快班头,到店外下马。店东出来迎接,口称大人,方要行礼,教蒋爷把他拦住,使了个眼色,到店门里头,蒋爷说:“我们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罢?”回说:“小人们俱听我们姚头提过了。”蒋爷说:“你可嘱咐伙计,不许在外面吵嚷此事。要是机关泄露,把你拿到开封府,先拿狗头铡铡你。”店东说:“小人天胆也不敢。”蒋爷嘱咐完了,走至里面,早有张龙、赵虎、邢家弟兄、冯爷,连十二名马快班头迎接出来。蒋爷就叫五位校尉,与知府一见。彼此行礼已毕,大家到五间上房落座,店中伙计打脸水烹茶。赵虎告诉,姚正怎么把他们大众接到此处。蒋爷问:“他往哪里去了?”赵虎说:“他打听白菊花的下落去了。”知府吩咐店中预备早饭,大家饱餐一顿。少时外面进来一人,肩头上扛着一个人。大众看了,原来是姚正。见他把那人“噗”的一声摔在蒋爷
面前,屈单膝打千说:“下役交差。”蒋爷说:“你怎样这般猛壮、这是什么人?”①打千——旧时的敬礼。
原来姚正把公馆找好,把众人带来,自己直奔潞安山山口,就见前面树下,一块大青石头上坐着一个人,一个酒瓶子,放着几个果子,自己拿着那个瓶子,嘴对嘴,正喝到得意之间。自言自语在那里说鬼话哪,说:“活该!怪不得人家常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天早晨,连一文钱都没有,可巧这般时候尉迟大叔打南阳回来,见着他就是活财神爷,磕了一个头,就给了三两白花银。又一说,又给了有二三百钱,你说吃什么。要不是遇见他呀!我今日这个罪过,可知道了。人歇工呀,挂兑!”说毕,哈哈狂笑。姚正过去一拍他的肩头,说:“老三,一人不吃酒,二人不赌钱,怎么一个人喝上了?”原来这个就是琵琶峪的地方,名叫王直,小名叫三儿。他回头一看,说:“姚头领来了。咱们白得来的酒,你先吹喇叭。”姚正问:“你这里哪有喇叭?”王直说:“你全然不懂,嘴对嘴喝酒,就叫吹喇叭。”姚正一想,在这里问他,拿不定说不说,要带他去回话,他若不走哪,他一喊,琵琶峪的人出来,我带不了!有咧,我把他带的远远的,我扛起来就跑。又叫:“老三,你这里来,咱们说句话,咬个耳朵。”王直站起来,走了几步,说:“你说罢。”姚正说:“你再走几步。”又走了不远,姚正说:“你再走几步,我与你咬个耳朵。”一连说了好几次,就到了潞安山口外头。王三说:“你到底什么事情?”姚正把腿往底下一垫,上头一靠,“噗咯”一声,就把王直靠了一个筋斗,把他腰带解下来把二臂一捆。王直说:“捆上来咬耳朵?”姚正并不答言,扛起来就走,直到公馆,进子店门问伙计:“大人们在哪里?”回答:“现在上房。”扛着奔上房,启帘进来。见蒋爷,姚正说:“回禀大人,这就是琵琶峪的地方,山中之事,他一一尽知。”蒋爷叫人将他扶起来,将他带子解了,跪在面前。蒋爷问:“你叫什么名字?”王直这一吓,把胆子都吓坏了。蒋爷连问他两声:“你叫什么名字?”王直才说:“我叫王直。我是琵琶峪的地方,你老是甚人?”蒋爷说:“你也不用问我,你瞧,那边是你们知府大人,我是替你们大人问你,琵琶峪的尉迟良,你可认得?”王直说:“认得。那是我大叔,待我好着的呢!今天打南阳府回来,给我三两银子,二三百钱,时常周济我。刚才我们头儿瞧着我喝酒,还是他老人家给我的钱,你老认得他?”蒋爷说:“我不认得他,皆因他偷万岁的东西,我是来拿他。他给你钱就很好。”王直一闻此言,打脑门里冒出一股凉气,连声道:“我可不认得他,酒是我自己打的。”蒋爷说:“先不提那个,这贼准在家里没有?”地方说:“他在家里,也许又走了,我去瞧瞧去。要在家里,我回头来送信。”说着,站起回头就走。蒋爷说:“站住罢,你去送信,报答他三两银子好处。”叫差役:“把他看起来,可别放他出去,这里有一根带子,把他系上。”蒋爷又把邢家弟兄叫过来,说:“你们二位,先到山中探探虚实。”二人一怔,齐说道:“我们先就说过,我们二人本事,比他差得多,他又有一口宝剑,他又比我们聪明,倘若叫他识破机关,我们是准死无疑。我们死倒不要紧,怕误了大人的大事。”蒋爷说:“不妨,二位附耳上来。”要问蒋爷说的什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