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书记载,庆靖王朱栴生有6子。嫡长子朱秩煃,行四,先封世子,后袭封庆王,谥曰康,终年55岁,史载其“好学有父风”,著有诗文《慎德轩集》;庶长子朱秩焘封靖宁郡王,无嗣封除;庶次子朱秩荧封真宁郡王,终年43岁;庶三子朱秩炵封安化郡王,终年77岁;庶四子朱秩炼封岐山郡王,终年21岁,无嗣封除;庶五子朱秩炅(jiǒnɡ)封安塞郡王,终年47岁,二子夭折,无嗣封除。
在朱栴的6个儿子中,安塞郡王朱秩炅值得书上一笔。朱秩炅生于宣德二年(1427年),号樗(chū)斋。正统九年(1444年)封安塞郡王。王妃成氏。宁夏的一些方志记载,朱秩炅“资性秀发,苦于问学。从事几案日久,胸起顽肉。通五经、子、史。爱接宾客,倾怀忘势,至有契合者,留之书斋,欢洽连旬不释。后宫之色淡然不为有无,竟乏嗣。”另据《明史》载,朱秩炅“性通敏,过目不忘。善古文,遇缙绅学士,质难辨惑,移目不倦。”以上是说,朱秩炅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广涉经史,博学多才,爱交文友,不好女色。
朱秩炅的著述较多,史载著有《沧州愚隐录》6卷、《樗斋随笔录》20卷,可惜均已散佚,仅有《古冢谣》《拜寺口》《高台寺八咏》《朝中措·贺兰怀古》等十几首诗词流传下来。这些诗词不仅让后人领略了朱秩炅的艺术风采,而且有些诗作还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史料价值。过去人们常将西夏称为“谜一样的王国”,就是今天被人们誉为“东方金字塔”的西夏王陵,过去人们又知道多少呢?原因是缺乏史料,加之过去很少有人去研究它。综观元、明两朝,以西夏王陵为题材创作诗歌的,更是凤毛麟角。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朱秩炅是第一人。他写的《古冢谣》流传了540多年,是后人从诗歌中了解西夏王陵的发端。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贺兰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沤。
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时王与侯。
当年拓地广千里,舞榭歌楼竞华侈。
强兵健卒长养成,眇视中原谋不轨。
岂知瞑目都成梦,百万衣冠为祖送。
珠襦玉匣相后先,箫鼓声中杂悲恸。
世更年远迹已陈,苗裔纵存犹路人。
麦饭畴为作寒食,悲风空自吹黄尘。
怪鸱薄暮喧孤树,四顾茫然使人惧。
天地黯惨愁云浮,遥想精灵此时聚。
君不闻,人生得意须高歌,芳樽莫惜朱颜酡。
百年空作守钱虏,以古观今还若何。
诗人借《古冢谣》的形式,由西夏王陵生发开去,揭示了昔时西夏贵族侵边掠地、极尽声色犬马之乐的历史,抒发了无穷感慨和人生如梦、纵酒享乐的消极思想。同时,诗人在诗中也透露了一些历史信息,比如陵区的墓葬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头“稠”得“如浮水沤”。据今人考察,西夏陵区有9座帝陵和200多座陪葬墓(有的资料说陪葬墓有250多座),确实不少。另外,从诗中描写的陵区荒凉寂寥的景象看,西夏王陵早已遭到严重破坏,这里与其说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帝王陵园,毋宁说是更像一个乱坟岗子,估计什么神城、阙台、碑亭、献殿等都荡然无存了。假设这首诗是朱秩炅30岁时所作,那么距西夏灭亡也只有230年的历史。时间并不算太长,一座规模宏大的皇家陵园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更加印证蒙古军在西夏灭亡时洗劫西夏王陵这个论断了。
朱秩炅的另一首《拜寺口》诗,亦引起了史学工作者的浓厚兴趣:
风前临眺豁吟眸,万马腾骧势转悠。
戈甲气销山色在,绮罗人去辇痕留。
文殊有殿存遗址,拜寺无僧话旧游。
紫塞正怜同罨(yǎn)画,可堪回首暮云稠。
这首诗又题作《贺兰怀古》。拜寺口,西夏古刹遗址所在,今拜寺口北岸的山坡台地上仍有双塔耸立,人称“拜寺口双塔”,址在今宁夏贺兰县金山乡拜寺口村。朱秩炅诗中的“文殊有殿存遗址”句,说明昔日拜寺口是塔、寺并存的,而且是“文殊殿”。众所周知,中国四大佛教名山是所谓“四大菩萨”的说法道场,浙江普陀山是“大悲”观世音的道场,山西五台山是“大智”文殊师利的道场,四川峨眉山是“大行”普贤的道场,安徽九华山是“大愿”地藏的道场。文殊师利,梵语,简称“文殊”,即文殊菩萨,相传山西五台山是文殊菩萨显灵说法的道场。佛教于北魏时传入五台山。北魏盛行华严学,五台山逐渐成为华严重镇。华严学者尊奉毗卢舍那佛(释迦牟尼法身),而以文殊及普贤并列为佛前的首席菩萨,尤重文殊。据说文殊为释迦牟尼佛九代之祖,有“佛母”之名,资格很老。佛界有个规矩,一佛出世,万佛拥护。释迦成佛后,文殊甘为释迦弟子,居菩萨之位,助佛弘法。因而,随着华严学的流行,五台山在北魏、隋唐时就已流行文殊信仰,被附会为文殊道场,吸引着众多善男信女。西夏时期,山西五台山先后位于北宋、金的西北边境。史载,早在李元昊的父亲李德明时,就曾派人到五台山“供修十寺”。后来,宋、夏交恶,宋朝阻拒西夏派使者到五台山礼佛朝圣,西夏皇帝便在自己的圣山———贺兰山东麓拜寺口台地上,仿照山西五台山寺院建造了西夏五台山寺,尊礼文殊菩萨。这就是朱秩炅诗中“文殊有殿”所传达出的历史信息。另据《宣德宁夏志·古迹》载:“文殊殿在贺兰山中二十余里。闻之老僧,相传元昊僭据此土之时,梦文殊菩萨乘狮子现于山中,因建庙宇,绘塑其相。画工屡为之,皆莫能得其仿佛。一旦,工人咸饭于别室,留一小者守视之,忽见一老者鬓皤然,径至殿中,聚诸彩色于一器中泼之,壁间金碧辉焕,俨然文殊乘狮子相。元昊睹之喜甚,恭敬作礼,真梦中所见之相也,于是人皆崇敬。逮至元时,香火犹盛,敕修殿宇,每岁以七月十五日,倾城之人及临近郡邑之人诣殿供斋、礼拜。今则兵火之后焚毁荡尽。”研究西夏的权威著作张鉴的《西夏纪事本末》所载《西夏地形图》上,宁夏贺兰山东麓标记着一处“五台山寺”的名称及地理方位,这便是今拜寺口双塔所在地。由此可知,当年的拜寺口不但是塔寺并存,而且还是西夏的五台山寺。
成化九年(1473年),安塞郡王朱秩炅病逝,谥宣靖。当时宁夏举人夏景芳曾写了一首题为《恭挽安塞宣靖王》的诗哀悼他:
平生不与身尊宠,藏息穷年静洗心。
六籍卷中三极备,百年海内一人存。
并无金玉遗囊橐,独有文章照古今。
却忆谈经留款处,不堪风雨满朱阍。
诗中对朱秩炅的人品、学识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朱秩炅死后葬于贺兰山东麓的乾沟儿孤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