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出身军人,体质硬朗,中年后又非常注重养生,因此其健康状况一向良好。直至1962年,蒋介石的身体健康才出现警讯。4月23日,突然感到排尿不顺的蒋介石,经“荣民总医院”泌尿科主任郑不非大夫的检查,发现患有前列腺肥大症。前列腺肥大是老年人常见的疾病,本不足为奇。然而,“总统”排尿困难毕竟不是小事,故“荣总”的医疗小组决定为蒋介石开刀切除前列腺肥大组织。但宋美龄信不过台湾本地医生,而是请来美国的专科医生为蒋介石开刀。然而,此次手术并不十分成功,留下了后遗症。自此以后,蒋介石的健康状况开始走下坡路。蒋介石的治疗报告曾有以下记载:
总统身体素健,少有不适,此因平日生活极有规律,烟酒不沾,养生有道所致。惟自五十一年起,颇有小便不畅之感,经医诊查后,断为摄护腺(前列腺)肥大症,此乃年长者常见之疾病,惟必须施行手术始能治愈。嗣经决定于是年三月间在“荣总”接受外籍泌尿外科专家手术,割除肥大部分之摄护腺。不意于手术后发生尿道炎、便血、尿道狭窄等并发症,此后虽经医生悉心医治,各并发症渐次痊可,以后数年已体健如常,但因慢性摄护腺炎不时发作,虽屡经医治,但无法根除。
1969年9月,蒋介石又不幸在阳明山遭遇车祸,嘴巴、胸部和下体受到强烈撞击。车祸虽未造成致命伤害,但其身体健康急剧下降。至1971年5月,蒋介石的心脏已有明显的扩大现象。而这一年由于“外交”孤立,联合国被逐,蒋介石不仅遭受身体的折磨,还要承受精神的打击。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年事已高的蒋介石终于病倒了,并从此一蹶不振。
蒋介石一生坚持写日记,直至1972年7月21日。从他最后一年多的日记来看,基本上处于重病之中。他在最后一天的日记中还写道:“今日体力疲倦益甚,心神时觉不支。”7月22日,蒋介石病情加重,在中午用膳时突然呕吐,至下午2时竟然昏厥过去。之后,蒋介石再也不写日记了。不是不想写,是写不动了,他的右手萎缩得相当严重,已经没有气力握笔了。对于此次病况,蒋介石的治疗报告是这样记载的:
就任第五任“总统”后一个月,因慢性摄护腺炎复发,医生乃建议应多休息。惟仍日夜辛劳,公而忘私,因之自觉体力不支之感,于是移往阳明山官邸,预备在此处作短期之休养。惟阳明山官邸四周环山,气候常多变化,于七月中旬感染感冒,当经医治授药后,感冒已渐好转。惟七月二十二日午后,突发高烧,经医生应用X光及其他检查,证明因感冒而转为一种抗药性葡萄球菌所引发之肺炎。
自此次大病以后,蒋介石已基本处于休养状态,所有政务都交于蒋经国掌控。只要在台北,蒋经国则每天探望,并向蒋介石汇报。由于蒋介石长期卧病,很多庆典活动都未公开露面,而是由“副总统”严家淦代理主持,因此外间舆论对此难免有所揣测,甚至有人怀疑蒋介石已经不在人世了。
为了消除外间的猜疑,宋美龄曾绞尽脑汁向外界证明蒋介石健康如昔。在宋美龄的安排下,蒋介石曾有几次公开露面。一次是1973年7月,孙子蒋孝勇偕同新婚妻子方智怡到“荣总”第六病房,按照溪口老家的习俗给蒋介石奉茶。当时蒋介石身穿长袍马褂,坐在病房客厅的椅子上,由宋美龄代表蒋介石接受孝勇夫妇的奉茶仪式。宋美龄特意决定选择这次奉茶仪式为主题,对外发表新闻,说明“总统”为最小的孙子主持了婚礼的奉茶仪式,并且对外证明蒋介石的病情正在康复中。
同年11月12日,国民党十一届三中全会闭会后,参加全会的10位主席团成员,在“中央委员会”秘书长张宝树的带领下到“荣总”会客室晋见国民党总裁蒋介石。由于当时蒋介石的右手肌肉萎缩相当严重,即使坐着的时候右手也会因无法控制而不自觉地垂下来。为了掩饰蒋介石右手的缺陷,卫士们在有关部门的同意下,用透明胶胶布将蒋介石萎缩的右手手腕“绑”在椅子的把手上,然后穿上长袍马褂。直到一切处理完毕,才通知主席团成员进场。而医疗小组的医护人员则全员戒备,守候在隔壁房间,随时待命。幸好蒋介石身体略有恢复,精神状态不错,接见得以顺利完成。此次接见,再次向世人证明,蒋介石还很“健朗”。
蒋介石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1974年秋,那时美国驻台“大使”马康卫即将离任回国。其实,早在一两年前,他就已经几次向台湾当局提出晋见“蒋总统”的请求,但由于前几次蒋介石不是处于昏迷状态,就是病情尚未明朗,不便接见。现在面对马康卫离职返美前的最后一次晋见请求,宋美龄和台湾当局权衡利弊,认为还是接见较好,既可以打消外界的臆测又可以消除美国的误解。为了保证蒋介石能够顺利接见马康卫,宋美龄没有安排专门的“外交”人员作陪,而是由她亲自陪伴接见,并令医疗小组的医护人员在后侧严阵以待。在接见的过程中,蒋介石的表情有点僵化,口齿也不大清楚,而且谈话时气喘吁吁。好在宋美龄在一旁协助,让马康卫“了解”蒋介石的意思,并且适时地掩饰蒋介石的口齿不清和词不达意。
尽管此次接见“顺利”完成,但宋美龄和蒋经国等人很清楚,蒋介石的健康状况已经急剧恶化,病体已经难以康复。12月初,蒋介石突发高烧,经检查后,发现蒋介石肺炎复发,肺部积水。宋美龄不顾医疗小组的反对,延请美国医生为蒋介石施行肺部穿刺手术,虽然手术本身很成功,但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却是严重的。当晚,蒋介石的体温就急剧上升,陷入昏睡高烧之中,体温最高时达到41℃。为了给蒋介石退烧,医生只好使用大量的抗生素,并在蒋介石的床单下垫一张进口的冰毯。
对于蒋介石的病况,蒋经国愁苦不已。1975年1月1日,他在日记中说:“元旦,向父亲拜年,父亲在睡眠中,病情颇重,儿心殊苦。”1月9日,他再次写道:“父亲之病,仍无好转迹象。想起前天晚上父亲在病床上以左手紧握儿之右手良久,语音甚低,儿心忧苦。”直至1月11日,蒋介石的体温才有所下降。蒋经国说:“父亲病情经过一次严重的危机,反而有了起色,体温开始下降。”到2月7日,蒋介石的病情有所稳定。2月10日,正好是农历除夕,蒋经国在日记中说:“父亲卧病以来,多次均能转危为安,此乃天意,佑我邦家。”然而,没过多久,蒋介石的病况急转直下。3月26日,蒋经国在日记里说:“父亲之病于今晚八时恶化,经三小时治疗后好转。余宿于病房中。日来余心不定,夜间多梦,不能专心处理要公,烦虑已甚。”
4月5日,蒋经国一大早就到士林官邸探望父病。蒋介石坐于轮椅之上,面带微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父亲笑容的蒋经国心中感到非常欣慰。期间,蒋介石向蒋经国询问了清明节,以及张伯苓先生百岁诞辰之事。当蒋经国辞别时,蒋介石还嘱咐蒋经国说:“你应好好多休息。”蒋经国没有想到的是,这是父亲对他最后的叮咛。当晚8时,医生发现蒋介石的脉搏突然转慢,立即施行抢救。8时半,当闻讯赶来的蒋经国再次回到士林官邸时,蒋介石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在睡眠中,心脏微弱,开始停止呼吸”,经医护人员数小时的抢救无效,蒋介石于当晚11时50分离开人世,终年89岁。
蒋介石逝世后,蒋经国曾为之守灵一月,并在随后的几年里先后写了许多回忆和纪念其父的文章,如《梅台思亲》、《领袖慈父严师》、《思亲励志报国》、《其介如石》、《风木孝思》等。1978年4月5日,他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不记得有多少个黄昏,独坐庭阶,思亲之情,久而愈切,漫漫长夜,不能入睡;不记得有多少次梦中惊醒,仿佛父亲招手慰语,音容一如健在之时;不记得有多少遍瞻仰父亲房中遗物,笔砚书籍,棉衣布被,捧奉抚摸,一股温暖直入心田,而悲怆不能稍抑。
尤其卧室木床,留给我最深的悲痛,父亲养病静卧,我侍疾床侧,父亲握着我的手,默默相对;有时父亲闲话家常,或者低吟诗句,交谈片刻,又复小睡,稍后睁开眼来,看我仍在床侧,引以为慰,此时父亲一笑一颔首,我都明白心意。儿时闻父亲追怀亲恩,每谓“昊天罔极,触景伤心”,我体会不深,而今日我追念父亲病中执手的情景,历历在目,触景伤心,始知为人间之至痛。
可见,蒋介石的逝世,不仅仅使蒋经国失去了一位领袖,更重要的是,使其失去了一位父亲、一位良师益友。在台湾时期,蒋介石与蒋经国父子相依为命,患难与共,而蒋介石对蒋经国的培养、扶持、关爱,更是无微不至,父子间的情感远非“父慈子孝”所能概括。正如蒋经国自己所说:“父亲严而又慈,爱儿教儿无微不至;……父亲对儿作之君、作之师。今日革命在将成未成之际,父亲竟弃儿而去。我父子同离故乡,而今父亲已不在人世矣。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