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万丽的手机响了。万丽当时正在洗头，就擦一下手，眯着眼睛去够手机，然后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直接送到了耳边。
那边没有声音。万丽先“喂”了一声。
“不知道是我吗？”是钟会母亲的声音。
“噢，是妈。”万丽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尽量把声音弄得很欣喜。
“还知道叫妈？你都多长时间不来看我们了？”
万丽连躯体和思维一起僵在那里。满头的水滴答滴答往下落。
那边又说话了：“你啥时候和钟会办证？”
“我和钟会再商量吧。”万丽说得有气无力。一边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一点距离。
那边再说：“明天过来吃饭。”
钟会回来后，万丽才知道第二天是钟老太的生日。
万丽就问以往怎么过。
钟会说你想怎么过。
万丽说：“我们订个蛋糕，再买点熟食，怎么样？”其实万丽还盘算着给她买件毛衣的，但万丽没说。
钟会有些为难：“恐怕不行。我妈过生日得给她钱。”
万丽有些吃惊：“必须给？”
“是。要不，我妈会不高兴的。”
万丽就有些不理解了：“别人家的老人过生日，儿女带点东西去就满足了，你妈还要钱？”
“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钟会不知是在回答，还是在劝说。
“天下母亲的慈悲心应该都一样。”
“你以为所有的母亲都像你母亲那样呢。什么样母亲都有。”
钟会的话软化了万丽的斗志，她只在心里想：这哪是妈，简直就是一黄世仁。
买毛衣的想法就此打住，给钟会母亲祝贺生日的五百元钱是万丽从朋友那里借的。其实俩人都没钱。钟会在还老婆留给他的债，万丽在还住房贷款。每月月末，都紧巴巴的。
从朋友那里借钱回来，万丽突然对钟会充满鄙视。在去钟老太家的路上，万丽借机吵了起来。
吵到中途，万丽说：“你妈怎么像黄世仁？”
钟会垂着眼皮，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怎么说我也是我妈的儿子。要就得给。
后来万丽说我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说完转身往回走。
走在热辣辣的中午阳光下，万丽下定决心退出接下来的演出，而且是永远退出。后面的钟会追上来，抓住万丽的胳膊，两个人就在路边拉扯起来，钟会一定是看到了万丽最后的决心，突然，他满眼乞求：“你体谅体谅我吧。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不在乎的。”
万丽的心一软，眼泪就流了下来：“钟会，不管在谁面前，我都希望你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重蹈覆辙时就晚了。”
因为堵车，结果去晚了。钟会母亲的脸色极难看，她在往桌上放菜时把菜汤墩得满桌四溅。
钟会就说：你再这样，以后我们不来了。
他母亲的话接得更快：“不来更好，没人请你。”
万丽不知道这样的生日聚会意义何在。
吃完饭，钟会出去擦车，万丽在厨房洗碗，就听见钟老太在里间对钟老头说：“钟会才给我五百。”
最让万丽吃惊的，是钟会父亲的话：“钟晶晶下个月的伙食费向他多要。”
万丽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碗掉在地上。
那天吃完饭，两个人还没到家，钟老太的电话就过来了：“钟会你赶紧过来。”
“又怎么啦？”
“钟晶晶又和我闹呢！说我对她不好，哭着给她妈打电话让来接她呢。”
钟会没吭声，那边又说话了：“我天天伺候她，她倒好，从上次胡艳玲看过她以后，就天天和我犟嘴，说是胡艳玲让她这样做的。”
钟会说：“你对钟晶晶要讲方法，不能老训她。”
电话里传来钟老太的喊声：“我管她叫祖宗得了！她在她妈那里告我的状，你又埋怨我，管来管去，都是我的不是了？你自己的孩子，明天赶紧接走，我不给你伺候。”
“你快事儿少点。我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往过接？你适当替我考虑考虑吧，我住万丽这，又没结婚，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就把她接过来。”
“你还知道自己没结婚啊。没结婚咋不把钱放在我这里？咋给人家？”
钟会连忙把身子向外侧了一下，声音小了：“不是正准备结婚吗。”
“准备？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结？”
“等手里有了宽裕的钱。”
“还要钱做什么？万丽不是有房子吗？”
钟会就把以往万丽的话重复了一遍：“咋也得换套新家具。”
“等以后有钱了再换不一样吗？”
钟会就不吭声了。
电话里传来钟会母亲幸灾乐祸的一声笑：“钟会呀，我看你是越来越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等有一天人家把你撵出来，你没地方住，可别来找我。”停了一下，又接着说，“胡艳玲又不负责抚养费，又不带孩子，有这样当妈的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就是那样协议的。”
“还提当初。当初你就是个孬种！人家咋捏你咋是。当初就不离，拖着她不行？我这辈子，怎么摊上你这样的儿子。”
那边电话挂了。
半个月后，钟会的前妻来接走了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