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309页插图文字说明:
很显然,“科学用铲法”也要求有“科学的铲子”。这个广告想当然地认为客户知道弗雷德里克?W. 泰勒的著作和“科学管理。”(广告标题的意思是:给他一把能装21磅土的“怀俄明”铲子,他的效率就会翻一倍。)
但与此同时,促成这一新事业的英雄却发现,他的胜利的酒杯里被加满了一杯苦酒——他的理论遭到了工会等其他工人组织的强烈反对。1912年,国会的一个委员会到一个“泰勒化”的联邦军工厂里调查工人的反应,这件事也让泰勒遇到了很大的麻烦[19]。两年的名人生活可能已经改变了泰勒,他出庭时就像一个帝王一样;发表一个声明共用了七个多小时,而委员会也开了两次会。但让他感到沮丧的是,他发现自己不得不又出席了委员会的两次会议;委员会的主席名叫威廉?威尔逊,曾经是一个精明的老矿工;他毫不留情地挖掘泰勒的理论中的漏洞,如“一流工人”的“科学”定义,以及他的作业时间研究中参数的随意性。泰勒在攻击面前失去了勇气,最后退却到可怜而固执地争辩说:科学管理是不可能被滥用的;因为,如果被滥用,那它就不再是科学管理了。从那之后,泰勒突然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对外宣称他的妻子病了,需要他全时照料。(她好像要求太高了;但是,泰勒传记的作者罗伯特?卡尼格尔却怀疑他是用妻子作挡箭牌。)也许,他在公共场合说话越少越好。1913年,他出现在美国工业关系委员会里,而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露面。在那里,他骄傲地宣称:“我们从没有给一个人提供一个不适合他的工作的工具……我们只是把一个正常的人当作动物,就像我们训练一匹正常的马一样。”
1915年,泰勒去世了,只有59岁。直到最后,他还极力反对一些污蔑他的说法——说他在米德瓦尔钢厂展开研究之前,科学管理可能已经问世了。如果有任何助手背离了他的纯粹的原则,他也大发雷霆。
泰勒和知识分子们
布兰德斯对泰勒主义的大张旗鼓的宣扬好像引发了一种长期积郁的、解释不清的、而且是变化多端的知识分子的一种幻想——幻想科学管理是一种灵丹妙药,能够解开实现强国之梦的秘密。当泰勒说起规律是“如此复杂”和科学是“如此伟大”时,他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师级的石匠在解读一块石碑上用古代北欧文字记载的、通往一个神秘王国的秘密一样——在这里,这条秘密通道将通向爱德华?贝拉米的管理乌托邦,或者约翰?德威的“专家共和”,或者沃尔特?李普曼尊崇的“控制王国”。与一代人之前的、不加掩饰的对泰勒的偶像崇拜不同,年代更近一些的学者对此持更加怀疑的态度。也有不少人坚持信仰,但他们要费力对证据进行重组,从而把泰勒的作品与当时更宽泛的、更高级的商业实践结合在一起。
历史学家菲利浦?斯克兰顿所做的简短的总结非常正确:泰勒是“一个批量和专业工厂的老兵,带有正在消失的多变性和不确定性。”说亨利?福特的T型车工厂是泰勒主义的一个特殊案例——阿尔弗雷德?钱德勒这么说过,泰勒本人也这么声称——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泰勒在机械工厂里进行的研究旨在提高技术熟练的机械师的产量,而这些机械师是在用通常机器制造出多种不同的商品。而福特工厂则不同,那里尊崇的是兵工厂的传统:由非技术熟练工人用功能单一的机器制造出达到可互换性的零部件。福特不像泰勒那样为机械师规定标准的指令,而是用机器看管者代替了机械师。如果哪里需要由技术熟练的机械师进行维护的话,生产线就已经停顿了。生产线本身的灵感来自罐头、面粉和肉类加工工厂,而这些行业泰勒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同样,在类似福特工厂这样大规模、快速流动和大批量生产的工厂里,材料管理工作与泰勒在他的工厂里使用的以标签为基础的跟踪系统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泰勒主义和福特工厂的唯一相同之处在于,福特工厂的工程师们也开展了他们后来称之为“时间和动作研究”的活动,目的是确定生产线的速度和组装材料的最佳摆放方式。他们这些创意可能来自于泰勒——但福特对此予以否认——但是,很难想像他们还不能独立想出这些办法来。罐头制造厂早就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甚至连最早的一批百货商场也很快就认识到,如果货物布局合理,一个售货员就能够照顾到更多的顾客。
20世纪初,通用电器公司的杰拉尔德?斯沃普和杜邦公司的汉密尔顿?巴克斯代尔都建立了多部门的公司管理体系;有人说他们也曾试图给这些管理体系打上泰勒的标签,这种说法也是不可信的。杜邦的涂料、油漆、染料和炸药生产线都是流水加工的生产线,这是模仿了洛克菲勒在标准石油率先实行的模式;而巴克斯代尔则颇具独创性地把集中控制系统和分散的产品事业部结合在了一起,这更是完全不在泰勒的经验范围之内。20世纪初,通用电气公司的主要产品是消费者使用的照明灯泡,因此,与泰勒相比,他们从福特的工厂或者缝纫机工业那里可能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与巴克斯代尔的管理系统相似,斯沃普的控制系统的规模和宽度也是泰勒从未遇到过的。看起来,好像只有泰勒本人和他的助手们,以及好几代的商业历史学家们——这有点让人费解——才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认为泰勒是计划和进度表的发现者。泰勒自己也暗地里降低了要求,他警告甘特和其他人不要与那些管理状况良好的公司签订咨询合同,因为这些公司在他们提供咨询服务前后可能没有太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