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子。"
"什么事?"
"我要搬出去了。"
"什么时候?"
"下周。搬到职工宿舍去。"
"这么突然哪。说走就走啊。"吟子在大围裙上擦擦手,回头笑着说。
"对不起。"
"不用。有什么可道歉的呀。"
"可也是啊。"
"一个人生活,很不错的。"吟子一边往沙锅里摆放胡萝卜,一边说道,"趁着年轻,要离开家自己过。"
我默默地听着。
"要在年轻的时候吃些苦头啊。"
玄关响起了门铃声,今天是芳介来的日子。现在已经不用出去迎接他了。
这"苦头"会在什么时候,怎样来临呢?我想问问吟子。还希望她告诉我,一个人该怎样来承受。
芳介突然出现在厨房里,点点头说了声"好啊"。吟子帮他脱下大衣,掸了掸土,挂在衣架上。我和她已经没有一点距离感了。其实不用走也行吧。我也不怎么想走,可是如果现在放弃一个人过的打算,我就会总是依赖这里,糊里糊涂过一辈子的。
离开家的前一天,正好快到我的生日了,吟子给我做了寿司盖饭。吟子搅拌醋饭的时候,我在她的斜上方给她扇扇子。
"做寿司盖饭,是因为知寿的'寿'字和寿司的'寿'是一个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名字?"
"不知道呀。"
"据说是靠自己的知识得到长寿的意思。"
"好名字啊。"
"可是我还什么知识都没有哪。"
"是吗?"
"嗯,什么都没有。哦,对了,到这儿来以后,学会了把锅盖倒过来的话,上面还能放一个锅。"
"挺好的啊。"
"还有,知道了人会变的。我原来是不希望变的。那么,希望变的话,就不会变了吧。我想增加这样反着看问题的知识。"
"这不可能啊。"
吟子示意我不用扇了,开始准备蛋丝和樱花鱼糕。
甜点是三袋量的一大盘我喜欢吃的魔芋果冻。一想到是在这儿最后一次吃晚饭,不觉悲从中来。我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着果冻,大嚼着,好摆脱这种情绪。
饭后,我邀吟子去散步,她跟着我出来了。我们朝与车站反方向的超市走去。
"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太冷了。一觉得冷,就更不能对人家和气了。"
"知寿很和善啊。"
"不和善。天生就古怪。"
"和芳介一块儿去高尾山吧?去吃荞麦面。我们推迟去小名浜了。"
"推迟了?那,高尾山吗……"
"知寿愿意的话。"
"不是我们两个人吧?吟子也去吧?"
"那当然了。"
"那我也去吧。秋天倒是去过的,不过,就这么定了。"
"好的,好的。"
真的要我一起去吗?以后我们怎么联系呢?职工宿舍在东武东上线的瑞穗台站。从这边要倒两次电车才能到。不爱出门的吟子肯定懒得去。
我们没什么特别要买的东西,在亮得晃眼的超市里慢慢地转着。我翻翻牛仔裤的兜,只有那个皱巴巴的米菲袋。吟子没有带钱包,我得意地把它拿出来,对她说,就把这一千花了。我们仔细地看着一排排的商品,放进筐里又拿出来,就这么拿来拿去的。
走到摆放香蕉的地方,吟子好像在想什么。她怎样想事?想什么事呢?我们之间的了解很有限。我看不到她以后是否会变得狠毒、卑鄙;她也不会知道我会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吧。这样的交往好不好呢?我不知道。应该有那种更加长久的关系吧。没有人告诉我可以不可以的话,我就总觉得不安。就连从一堆香蕉中挑选一串,一直到吃完之后,我大概还在琢磨买得合算不合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