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头发剪了?"
"嗯。那个,好像把他吓着了。"
我指了一下还在一个劲儿咳嗽的老人。
"怎么回事?你对芳介干什么了?"
"我还以为是吟子呢……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叫做"芳介"的强作笑脸说。吟子温柔地给他捶背。
"真是对不起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里。他们俩是朋友?是舞伴?还是黄昏恋?我洗完黏糊糊的脚,坐在面对车站的檐廊上剪指甲时,听见他们俩出门了。我戴上耳麦,使劲摇晃起脑袋来。又闭上眼睛摇晃双臂。摇晃脑袋时没有头发跟着动的感觉很新鲜。摇晃得开始难受的时候,发觉有动静,睁眼一看,吟子瘦小的脚站在我身边。抬起头,瞧见吟子的表情怪怪的。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那个……"
吟子站在檐廊上,望着车站的方向。
"刚才的老爷爷走了吗?"
"现在就走。瞧,来了。"
吟子挥着手。站台那边,那个老人也挥着手。我也坐正了,朝他行了个礼。这情景怎么跟三途河 的此岸与彼岸似的呀。我瞎想着,视野还在晃晃荡荡。
两个人还在没完没了地挥手告别。看着不禁让人担忧,以为他俩得了老年痴呆了呢。
院子里的杂草迫近檐廊下面了,就像巧克力薄荷冰激凌那样,绿色中夹杂着点点褐色的地面。
夏天
我渐渐习惯了一周去做三次女招待,干活的欲望也更强了。进入六月,我又找了份新的活儿:在笹冢车站的小卖店卖东西,基本上每周做满五次后换一班。
我当班的时间是从早上六点到十一点的五个小时。教我的阿姨据说腰受伤了,教会我之后马上不干。这阿姨话特别多,我只得不停地点头,重复提问、领会、厌倦这一过程。"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可没这么清闲,趁我在赶紧学会了"等等,一天起码得说上两遍,听得头都大了。我没跟她说我住哪儿,也没说为什么来干这个活儿。说这些还不如赶快学会这儿的活儿,好自己一个人落个清静。
我害怕早起,不过,现在习惯了。夏天的早晨特别好。五点半从家里出来时,天已经亮了,空气特别清新,几乎没有人等车。我吹着口哨,连蹦带跳地走到车站的另一端。
刚入夏时,好比布鲁纳 的绘画一般,世界的色彩鲜艳而单纯。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人们的穿着五彩缤纷,上班族也脱下了外衣,满街往来穿梭的净是穿白衬衫或蓝衬衫的人。高峰时段的车站简直就是五颜六色的洪流,看着眼晕。面对即将到来的梅雨,将暑热最大限度地积存起来的感觉妙不可言。不停地擦去发际流出的汗珠子,鞋里、内衣里逐渐闷热起来的感觉一点一点在复苏。
我干活的小卖店在车站的正中央,背朝高楼林立的新宿方向。每天来买报纸、口香糖、瓶装茶的人络绎不绝。我记性好,顾客递给我什么,我差不多都能同时背出价格来。上货也很麻利。就连天蓝色的围裙都特别适合我。看着每天同一时间来买同一种茶的大叔、等车时快速化妆的女人,我会出神地想,原来工作就是这样的啊。
我渐渐能分辨那些站务员了。管事的那人好像叫一条,每天早上都站在站台的最前头,他的帽子也戴得特有派。从第一天上班,他就很关照我这个新来的,每天必定跟我打招呼。虽说是中年人,可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那么整洁利索。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的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