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贵仍然戴着一顶帽子,帽檐还是那么低,挡住了眉毛与小半个眼睛,他的脸色十分严峻,不带一丝笑容,本来就有些长的脸显得更长,阴森森地架在台子上。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也都对外企的要求与管理模式十分熟悉,就不多啰唆这些了,今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点话,我叫欧阳贵,负责管理销售,我最欣赏的员工只要有两条就够了,第一条:忠心!第二条:敬业!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又红又专!"
此言一出,台下所有的人都愣了,赛思进中国10多年,从没有听过这么带有"专制"色彩的话,乔莉觉得就是父亲的机关,现在也未必能听到这些了。她瞄了瞄身边的销售,琳达面无表情,周祥满脸不屑,刘明达正在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刘明达悄悄地做了个鬼脸,耸了耸肩。台上欧阳贵还在发言,他的语速十分缓慢,那声音像从喉咙里用力刮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刀片似的锋利:"又红又专的,我们重视,只红不专的,我们培养,只专不红的,我们影响,又不红又不专,就不要怪我欧阳某人不客气……"
乔莉看了看台上的何乘风,他双眼含笑,似乎一点也没有介意欧阳贵的言论。台下的不少员工都面色生变,周祥轻声哼道:"靠,难道他是竹联帮的?"
不一会儿,欧阳贵结束了讲话,何乘风带头鼓起掌来,其他的员工也纷纷鼓掌。何乘风也发表了演说,接着散会。何乘风与欧阳贵等几个大总管一同走出了会议室,他们还有一个小会。等他们一走出去,整个会议室便热闹了起来,不少人都在私下"探讨"欧阳贵的言论,瑞贝卡笑容可掬地对乔莉说:"安妮呀,恭喜你哟,有这样一位老板的老板。"
"我说瑞贝卡,"刘明达说,"你老板的老板还不一定是谁呢,没准儿也是这样一位。"
"哼,"瑞贝卡冷冷地说,"我们再不济也得混一个美国人吧,我们可是市场部。"
"哟,"旁边的周祥听不下去了,"市场部了不起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瑞贝卡见周祥脸色不好看,立即笑道,"我是说市场部管花钱,事事都得受上面管,比不上销售部,都是精英嘛。"
周祥见她嘴上服软,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瑞贝卡受了周祥的气,回头见琳达与几个销售部的人还在,也不敢再对乔莉与刘明达说什么,跟着市场部的人走了。刘明达拉着乔莉,示意她也快走,忽然感到琳达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脸一红,便把手松开了。
乔莉并没有注意到刘明达的变化,她甚至没有在意瑞贝卡的嘲讽,这几个月来,对于嘲讽她已经习惯了。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她就学会了面对这些。那时候她刚刚13岁,从一个普通小学考上了市重点中学,第一次摸底考试,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三,由于她所在的小学英语教学水平很差,以至于她的英文成绩只有27分。她一下子成为班上的落后分子,同桌的女孩不愿意与这样的差生一起学习,申请调动座位,住在家附近的同学不愿意与她同路上学,而她每每有英语问题向老师请教时,老师也是一脸的不耐烦。这些打击对乔莉非比寻常,她还是一个孩子,不能理解人的势利与社会习俗,她十分痛苦,觉得活着是一种耻辱,甚至想到了死。最后老乔发现她情绪异常,悄悄翻了她的日记,当在女儿的日记中看到"我不想活了"的字眼时,老乔被女儿的脆弱吓坏了。他帮乔莉请了几天假,在家中与女儿进行了艰难的、类似于大人之间的谈话,老乔说,比如一个圆麦圈,悲观主义者说,天啊,一个麦圈中间还要有个洞,上帝太不公平了,而乐观主义者却说,啊!一个圆麦圈,中间还有个洞,方便拿取,还可以透过它看看世界,太棒啦!
乔莉第一次学会了与困难、与社会上的一些负面的东西、与自己做斗争,她拼命学习,不管同学与老师多么冷淡,她都报以微笑,一个学期之后,她以全班第三名、英语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震惊了所有人。当老师开始把她当成学习的典型,当同学们围拢过来,把友谊的花朵抛向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人只有自强不息才是正确的,在自己没有强大之前,就没有理由计较别人的态度。或者说,乔莉明白了,她必须不停地努力,她也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努力,至于他人的态度,她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