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是我国佛教的八大宗派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宗派。禅宗哲学,以解构为主,用的是“减法”,通过对思维定势的消解,对情尘意垢的遣除来解悟心性。
禅宗是儒、道、释三家融合的重大思想成果,在思想史、文化史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有着特殊的意义。
禅宗思想的哲学基础
禅宗哲学思想的基础实际是天竺佛学与我国儒、道哲学的世界观思想的结合,它的产生是以佛学为主干而融合道、儒两家思想的结果。
首先,我国历代的禅宗大师们曾经凭借《楞伽经》、《涅檠经》、《金刚经》、《华严经》、《楞严经》、《法华经》、《般若经》、《维摩经》、《圆觉经》等经典来传法,正说明了以佛学为主干这一点。可以讲,在我国禅宗哲学形成的过程中,《楞伽经》、《维摩经》、《金刚经》、《涅槃经》等几种佛经的作用十分重要。
其次,禅宗与道家思想相通之处在于“无心、无念、不言”三个方面。禅宗哲学作为一种哲学形态,既有其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思想内涵,同样有其方法论的特点,这与道家有共通之处。因为禅宗哲学认为“第一义不可说”,故其思想方法带有直觉思维或审美观照的特点。
至于儒学,从禅宗哲学在我国的形成过程来看,儒禅二家的思想实际上是互为包融、互为吸纳的关系,而绝非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单向吸取。禅宗哲学作为一种中国化的心学,对儒家孔孟以来的心性论传统也是有所借鉴和吸纳的。
禅宗还意识到,哲学上的根本问题是主观思维和客观现实的矛盾如何统一的问题。在哲学史上,禅宗以严肃的态度对待哲学上的这一根本问题,它以主观吞没了客观,以心代替了物。
禅的包容思想
包容思想是禅的一种重要内涵,也是禅的一种境界。禅的这种境界实际上并非逃避,而是宽恕与超越。
用宽恕、包容和原谅取代埋怨、责怪和忌恨,宽恕、包容别人,不为鸡毛蒜皮之小事而生愤恨苦恼自己。“有容乃大”、“容则事易”。不原谅别人,就会满腹怨气、怒气、恨气,心里难受,身体受累,甚至生病,是自讨苦吃,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原谅他人,就可以舍弃怨气、怒气、恨气,只当没有这件事,没这个人一样。
处世之道,即应变之术。人有大度才能成大器,若不能容下几句恶言,偏执一端之理,是心胸狭窄的人,理达则和通,乱气不烦于胸中,故不气。人生最大的礼物是宽恕。
包容是一种智慧和美德,是一种修养。宽恕是心灵的解脱,你宽恕他人了,你的怨恨、责怪、愤恨就没有了。
宽恕是消除怨恨的良药,它能化敌为友,并往往能体现出宽广的心胸和巨大的智慧。宽恕表现在:不责人小过,不揭人隐私,不念人旧恶。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宽容才能解脱自己,是一种博大的“自私”。
一个处于现代社会环境中的人,如果能经常以“禅”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各种烦恼,我们的身心会很快回到冷静的状态,更好的处理事情。
大自然里的禅机
禅宗传入我国后,古代不少的大德也是从大自然中顿悟禅机的。
如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赵州说:“庭前柏树子。”
也许有人会问,庭前柏树子怎么会是祖师西来意呢?其实这和世尊拈花示众是一回事,因为禅宗是由拈花示众开始传法的,最后传入我国,这不就是祖师西来意吗?这不都是说明“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说”吗?所以祖师并没有故弄玄虚,只不过把拈花示众了换一种说法,说成是庭前柏树子。
再例如有一僧人问称门文偃:“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说:“春来草自青”。
说明从对大自然的欣赏中来获得佛性的了悟,已成为禅宗的主要顿悟途径之一。大自然所显示的禅机,使得禅僧们常到冷幽静谧的深林里观照自然胜景,返境观心,顿悟瞬间永恒的真知。
如有个和尚看《法华经》,看到“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怎么也不解其意,后来随着一阵莺的叫声传入耳际而忽然开悟,就续前偈说:“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春至百花开,黄莺啼柳上。”
香严大师在山中除草,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作偈说:“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明朝的憨山大师,每日坐在溪流急湍的独木桥上锻炼。开始坐时,水声宛然,时间一久,动念时听到水声,不动念就听不到了。一日,大师在独木桥上静坐,忽然间忘了身体,一切声音顿时消失,不再被声音和色相所障碍,从前的疑团当下顿消。
唐朝有个禅僧志勤,因见桃花而悟道,他写了一首诗:“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沩山说:“从缘荐得,永不退失,善自护持。”
宋朝一位无名尼姑曾写了一首悟道诗:“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称,归来偶捻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该诗后来成为禅修人士经常谈论的话题。
青原唯信禅师在悟道时说过一段相当精彩的话:“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是一段非常有名的语录,包含着辩证的哲理和深邃的涵义,不但禅学界经常讨论它,文学界也经常引用它。
可以说,大自然里的禅机是鲜活的、灵动的。而今,虽然我们家中有电视,收音机,录相机等,但是人们还是喜欢去旅游,到大自然中去听小鸟唱歌,听流水潺潺,听海潮澎湃,听风吹树梢、雨打芭蕉的声音,听青蛙或蝉的鸣叫等。这些声音让我们感到特别舒畅,比音乐还好听,这也正说明大自然里的禅机是极其诱人的,它能给人们带来了无比的安祥。
禅宗哲学的本心论
禅宗在表证生命体验、禅悟境界时,于“禅不可说”的无目的性中建构了一个严谨而宏大的禅宗哲学体系。这个体系主要由本心论、迷失论、开悟论、境界论四大基石构成。
本心论揭示本心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内涵与质性;迷失论揭示本心扰动、不觉、缺憾、执着的状况及缘由;开悟论揭示超越分别执着以重现清净本心的方法与途径;境界论揭示明心见性回归本心时的禅悟体验与精神境界。
见性成佛是禅宗的终极关怀。禅宗认为,本心无形无相,澄明圆满。以般若智慧觉知本心真性,彻见本源,彰显“本来面目”,即是见性成佛。本心的特点是超越性,超越有无、净秽、长短、取舍、生灭、去来。
表征本心澄明的,有“本来面目”、“无位真人”、“这个那个”、“父母未生时”、“心月心珠”、“桃源春水”、“寸丝不挂”等意象群。
禅宗哲学的迷失论
迷失论是禅宗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论说的重点是反省本心失落的缘由。禅宗指出,“父母未生以前,净裸裸,赤洒洒,不立一丝毫。然生于世,堕于四大五蕴中,多是情生翳障,以身为碍,迷却自心”。
“本来面目”清净无染,随着相对意识的生起,世人受了情尘欲垢的影响,迷失了本心,“只为从无始劫来妄想浓厚,只在诸尘境界中,元不曾踏着本地风光,明见本来面目”。
“本来面目”的失落,是因为无始劫来的浓厚妄想。《红楼梦》第八回《嘲顽石偈》“失去幽灵真境界,幻来新就臭皮囊”,便富有这一象征意义。
在《红楼梦》艺术世界中,贾宝玉原为女娲补天时剩余在青埂峰下的一块石头,因凡心炽动,才幻形入世,“在温柔乡里受享几年”。
太虚仙境的幽微灵秀地,松风明月,虎啸猿啼,即是“幽灵真境界”。石头却偏偏离开了它,幻形为通灵宝玉,托体为盛满秽物的臭皮囊。
正是由于对诸尘外境的执着,世人遂失去了“本来面目”,而追逐俯就秽浊之物,在情天欲海里漂泊沉沦,导致了生命本真的斫丧。逐物迷己,迷己逐物,生命便如陀螺般旋转,无有了歇之期。
禅宗哲学的开悟论
禅宗哲学的开悟论揭示了重现本心的方法。由于分别意识的生起,人们逐物迷己,失去了本真。在禅宗看来,一切二元相对的观念都是妄想,都是迷失。
要获得开悟,必须超越各种对立,“以铁石心,将从前妄想见解、世智辩聪、彼我得失,到底一时放却,直下如枯木死灰,情尽见除,到净裸裸赤洒洒处,豁然契证”。
“人之性命事,第一必须是零。”《法演》中零即是空的形象表述。人要安身立命,第一步必须空。参禅的第一步是空,只有清除情尘欲垢之后,心境才能空明澄澈。
黑氏梵志擎合欢树、梧桐花供养佛,佛说:“放下。”梵志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说:“放下。”梵志放下右手一株花。佛说:“放下。”
梵志说我已经两手空空,还要放下什么?
佛说我并不是要你放下手里的花,而是要你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把这些尽可能的全部放下,你就能进入涅槃。梵志听了,顿悟心明。
外六尘指色、声、香、味、触、法六境,内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中六识指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内六根和外六尘相接触,产生虚妄的六识,引起许多烦恼尘劳,因此佛要人们将六尘、六根、六识统统放下,“全身放下,放尽还放,方有自由分”。
禅宗将断尽妄想的机法称作“休歇”,这是开悟论层面上的禅宗终极关怀。休歇,一般在禅宗内部有渐修和顿悟两类。
禅宗哲学的不二法门
禅宗运用“不二法门”,超越一切对立,以明心见性,回归于清湛纯明的本心,彻见“本来面目”。
象征禅宗哲学的“不二法门”,主要有“彼此不二”、“垢净不二”、“生死不二”、“指月不二”、“色空不二”等意象群。
彼此不二说的是《法华经·方便品》:“佛种从缘起。”缘起论是佛教最有价值的部分之一。《杂阿含经》记载:“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此无则彼无,此灭则彼灭。”这是佛教缘起论的精譬表述。“缘”是指事物间普遍的联系和条件。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处在因果联系之中,并依照一定的条件和相互作用而产生、发展和消亡,没有固定不变、独立存在的性质。
各种事物由于因缘和合而生起,因缘离散而灭谢。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世上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
垢净不二,包含着对垢净相对意识的断除,以及对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相对意识的断除。禅宗“八风吹不动”的体验,就是建立在对垢净不二体证的基础之上的。
生死不二,表现为禅宗对生死一如的感悟,以及对“烦恼与菩提”、“缚脱不二”的感悟。菩提、解脱之于生,正如烦恼、束缚之于“死”。
指月不二,是禅宗富有特色的语言观。主要有两个层次:一是“见月忘指”,禅宗运用了丰富的象征,对胶着于语言文字者提出了批评;二是“语默不二”,在无言中显言,于无说中显道。禅宗还指出,超越了指月的分别,通过独特的语言表达形式,同样可以传达出禅的幽深妙境。
色空不二,主要指“真空妙有”的禅意感悟。将这种感悟运用到修行实践上,就是“圣凡一如”和“悲智双运”。
禅宗哲学的境界论
禅宗以重现本心为终极关怀。禅宗指出,世人由于迷己逐物,逐物迷己,导致了“本来面目”的失落。为了重现“本来面目”,禅宗运用不二法门,通过般若智观,来粉碎迷情妄念,回归于纤尘不染的生命源头。
“回光返照便归来,廓达灵根非向背”,不向外求、重视内在生命的禅悟状态,犹如“回光返照”,《弘通》记载:“如何是本来身?”、“回光影里见方亲”。《善超》记载:“回光返照,照本灵源,常光现前,尘劳顿歇。”
世人逐物迷己,流浪他乡,飘泊沉沦,明心见性之时,则不复追逐外境,而回归精神故里,得大休歇,大自在。
“踏得故乡田地稳,本来面目露堂堂”,明心见性的禅者,扬弃了颠簸世路时的二元观念,以第三只眼来观照世界。
“桶底脱时大地阔,命根断处碧潭清”,般若智光烛破无明昏暗,熠熠生辉。在禅悟观照中,触目菩提,水月相忘,珠光交映,饥餐困眠。
禅宗认为,心性之体是“空”,心性之用是“有”,心性之修是“净”。人的心性,始终处于空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的用。
为了让心性更好地用,就要悟“净”,就要自净其意,就要懂得放下。如此,心性就处于空的状态。这时心性的用,就到了禅宗“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未曾挂着一丝纱”的境界,就达到了禅宗“不动身心而日应万缘,端拱无为而妙用恒沙”的境界,就到了“饥来吃饭,困来即眠”的境界,这就是人的心性之“空有不二”的境界。
禅宗哲学的象征意象
通过对禅宗哲学的公案颂古象征、诗学话语象征的考察,可以明确这样的认识:禅宗以重现“本来面目”为终极关怀。
超越性是“本来面目”的根本特征,对“本来面目”超越性的揭示,形成了禅宗哲学的本心论。
除了公案颂古象征、诗学话语象征之外,禅宗哲学还有另一种象征,这就是大乘经典的象征。其中大乘经典象征和诗学话语象征所使用的喻象,在禅宗哲学象征中更具有典型性。
禅宗哲学象征,构成了庞大繁富的话语体系。禅宗哲学的象征意象以本心论、迷失论、开悟论、境界论为基石,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严密、庞大、繁富的象征话语体系。
禅宗哲学象征意象在宏观的思想体系的背景下,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子意象群。如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只是山的审美感悟意象群;失牛、寻牛、骑牛归家的牧牛调心意象群;百鸟不衔花、百鸟衔花的超越凡圣意象群;家中有宝、弃宝外出、归家得宝的回归本心意象群;明镜本明、妄念遮覆、磨镜使明的磨镜渐修意象群;居乡、离乡、归乡的归家稳坐意象群。
禅宗哲学象征以本来面目为起点,以明心见性为终点,终点即起点,本源即终极。在禅悟观照中,禅宗哲学象征的四个层面同时具足相应,每一层面都涵摄着其他层面,每一意象群既独立自足,又与其他意象群交互错综。
彼此之间,如华严帝网,珠珠相含,影影相摄,使得禅宗哲学象征意象呈现出多义性、活泼性、开放性。禅宗哲学象征表达了从更高层面上对人类精神纯真本源的复归。
禅宗哲学象征意象中的相当部分,是吸取大乘经典的精华而来,《楞伽经》、《起信论》、《心经》、《金刚经》、《维摩经》、《楞严经》、《华严经》、《法华经》、《圆觉经》、《涅槃经》等大乘佛教经典,是禅宗哲学象征意象的灵性之源。
禅宗哲学象征意象在吸取大乘经典精华的基础上还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尤其是禅宗哲学象征所新创的意象,超越了逻辑知性的范畴,是本色当行的禅定直觉意象。
它们表征着禅宗深邃透彻、澄明高远的生命体验,显示了禅僧丰厚的古典诗学修养和驾驭语言的高超能力和娴熟技巧,大大丰富了禅宗哲学、古典诗学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