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
以前我是很少买礼物给父亲的,原因是我不大喜欢父亲。
小时候,刚满三岁,我就去了农村外婆家生活,一直到临近小学毕业,才回到父亲的身边。
可能是刚从乡下回来对父亲很陌生的缘故吧,我不叫父亲,父亲很不高兴,就瞪着眼露出一副不喜欢的样子。
其实,我是很害怕父亲。本来乡下孩子就胆怯,经他这一瞪,就更不敢叫父亲了。
好歹父亲当时是做生产经营管理工作的,十天半月难得一回家。妈妈一天到晚忙于工作,往往回家的时候,我和哥哥、妹妹睡得正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是很怕父亲,怕他的眼光。父亲看我是个倔巴头,也就懒得理我。
那时侯,我最爱看的是几分钱一本的“小人书”。什么《李自成》、《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英雄小八路》等等。
为了看“小人书”,我不惜讨二哥让他找父亲要钱。因为二哥嘴甜,父亲自是另眼相看。
有一次,我拿着二哥买的《英雄小八路》,看得正起劲,完全沉浸在英雄小八路手牵着手,用身体连通被敌人炸断的电话线的场景中。不知父亲什么时候,已站到我的身后。
父亲一把夺过“小人书”,拧着耳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很痛,我竟没有哭。
晚上,我在被窝里,摸着快被父亲快要拧掉的耳朵,哭了个够。连早上二哥喊我上学时,我还未从哭梦中缓过劲来。
我恨死了父亲。
转眼二年初中毕业了,不知为啥子,我放着恢复考试制度后第一批中专不读,偏听从父亲的话,去念高中,以便两年后再考大学。
高中二年,几乎是在学农劳动中度过。那时虽说人们的生活状况逐步好转,但整个教育系统还处在拨乱反正的初期,整个高中二年也就学了一本英语二册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都是学学停停,等高中英语全发下来时,离考试也不过二个月时间。
从初中起,我偏爱文科越来越突出,特别是那次考中专,我语文政治更是我进入录取行列的主要分数。
高考前,学生才决定报文科还是报理科。我本来是要报文科的,父亲也让我报文科。想着父亲平日里的“恶”,我报了理科,就是要和父亲对着干。
发榜了,我差三分没有被理科大专录取。要是报考文科,按当年武大的录取分数线应该不在话下。
就这样,因为和父亲赌气,我和大学擦肩而过。而后的二十多年,我始终低着头做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我是参加工作那年,才叫父亲的。按理招工在城里不成问题,我选择到离城一百多里的小镇去工作。
30岁那年,我还没有结婚,父亲一点也不着急。倒是母亲急得什么似的,央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又一个,但我都无动于衷。
一年后,我仓促地结了婚。也许父亲不大同意我的婚事,在婚礼上的表现得心不在焉磨磨蹭蹭的。
有了家后,我喜欢看什么书,就买什么书。高兴的时候,携妻带子旅游一番,好不逍遥自在。
后来,父亲来这里,总是一头扎在我姐那里,很少登我的门。不登就不登,省得我回想起哪年哪月的事。
有一天,妻子问我:“你爸对你怎么老是不冷不热的。”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反正一提起当年的事,心中就不是滋味。
忽一日,我看了篇文章,说的是“文革”期间,上海许多被“专政”对象的孩子,无人抚养,一些幼小的孩子被好心人收养到内蒙古、云南等偏远地方人的家里。多年后一切都恢复正常后,许多孩子已长大成人,他们渴望见到亲身父母的心情与日俱增。有的为了能够找到父母,不惜辞去工作,他们说,哪怕在我死前,能够见上一面亲身父母也终生无憾了。
我被震撼了,想这一二十年我和父亲的“磕磕绊绊”。我突然感到我是那样幼稚和不成熟,我错过了对父亲最真挚的交流与情感。
父亲纵然再有不对的地方,也是生养之身啊!没有父亲,就没有我的生命,还谈什么爱与不爱呢?
我好想抱着父亲大哭一场,请求他的原谅。
此后,我把欠父亲的爱,一股脑儿想法给父亲。平日里再忙,我也要抽身去探望父亲。父亲明显地老了,但身体还十分硬朗。他对我说:我一生没有经历大苦大难,平平淡淡的,对你们几个子女没尽到什么职责和义务,但看着你们的生活都很稳定,我也就放心啦。
在父亲心中,姊妹几个,有当公务员做个小吏的,有经商开公司的,还有我这个不称意也能顾及全家的。对父亲来说,他知足了。
看着姊妹几个争着赛着给父亲这个那个礼物,我该给父亲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呢?
父亲有一点和我一样,喜欢饱览祖国的大好山河,这几年父亲天南海北地带着母亲已经去过不少地方。
我听父亲说:他十分想效仿“邓公”,在有生之年到香港、澳门自己的领土上走一走,看一看。
又是一个金秋,我拿着两张香港、澳门七日游的团队票给父亲。那时刻,父亲的眼睛湿润了,我看到了父亲难得的笑容。
对父亲来说,给他的礼物,足可以让他兴奋一辈子的。
《诗经》里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赡养父母,爱护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