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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驼背人

星期一晚上9点多钟,驻扎在奥尔德肖特的芒斯特步兵团团长巴克利上校死了。他死在自己的别墅里。

上校的仆人向警察署报了案,警察仔细勘察了现场。躺在地板上的这位小有名气的军官,面部由于极度恐怖而扭曲变形,后脑有条2英寸长的伤口是钝器所致。在头部的左前方有一根骨柄雕花硬木棒,上面沾着血。

警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件事叫人费解:这间屋子的门从里侧上的锁,但锁门的钥匙既不在屋内,也不在上校和上校夫人身上。这把钥匙哪去了呢?

巴克利夫人因为急性脑炎发作,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无法从她那儿了解更多的情况。警察推测:对上校下毒手的可能是巴克利夫人,凶器就是那根雕花木棒。

为了尽快查明真相,芒斯特步兵团的墨菲少校请福尔摩斯协助警察破案。他详细地向福尔摩斯介绍了案情发生的经过。

巴克利夫人是位天主教徒,她对慈善事业很热心,经常参加慈善活动。那天晚上8点钟,瓦特街小教堂举行慈善会议。巴克利夫人吃过晚饭后,和丈夫打了招呼,表明过一会儿就回家。然后就去邀请邻居年轻的莫里森小姐一同参加会议。她回家时大约9点多钟,两人在莫里森小姐家门前分的手。

巴克利夫人到家后就进了起居室,这不是她平时的习惯。这间屋子正好面对公路,有扇大玻璃门通向草坪。草坪与公路之间有堵矮墙隔开,这间屋子晚上很少使用。巴克利夫人进屋后没放窗帘,她按了按电铃,让女仆给送杯茶。上校听说夫人回来了,就到起居室来见她。

过了几分钟,女仆给巴克利夫人送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内激烈的争吵声。她敲了敲门,没人开,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她想推门进去,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她赶紧跑去叫女厨师和车夫,三个人跑到起居室门前,听到屋内仍然在争吵,两个人虽然都很激动,但听不清在吵什么。因为巴克利的声音很低,巴克利夫人的声音听得出来,不过总是重复这么几句话:“你这个懦夫!把青春还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不愿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你这个懦夫!”突然巴克利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和巴克利夫人的几声尖叫。屋外的三个人知道屋内出事了,想推门进去,门锁着进不去。还是车夫有主意,从前门跑出去,绕到面对草坪的一扇长窗,爬了进去。他看到巴克利上校倒在血泊中,已经停止了呼吸。巴克利夫人昏迷不醒,失去了知觉,脸朝下倒卧在长沙发上。

福尔摩斯听了案情介绍,觉得这个案子并不那么简单。他早就听说芒斯特步兵团是英国连队中的一个了不起的军队,它屡建战功。巴克利上校是从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步一步被提升为团长的,他是个经验丰富、作战勇敢的军官。

巴克利上校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巴克利上校还是军士的时候,就和芒斯特步兵团前任上士的女儿南希·德沃伊结了婚。他们结婚30多年了,从没闹过什么矛盾,深受全团官兵的爱戴。多年来,这对夫妻一直住在被称为“兰静”的小别墅中。他们没有孩子,和一个车夫两个女仆生活在一起。墨菲少校曾经感觉到巴克利上校性格的另一方面,尽管他特别注意,也掩盖不住他的粗暴脾气和报复情绪。团里的军官也发现上校有时会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意志消沉和心情忧郁。

福尔摩斯在仔细思索,疑点在他脑中一一闪过。房间钥匙哪去了呢?一定有第三者在房间,他走时把钥匙带走了。

福尔摩斯对房间及周围环境进行了搜查,果然发现了线索——五个清晰的脚印。一个在隔离路的矮墙,两个在草坪,两个在靠近窗台的地板上。在窗帘上还发现了两个爪印,爪印有五个爪指,爪指尖而长。福尔摩斯猜测,爪印可能是这个小动物站起来时在窗帘上留下的。因为窗户上挂着金丝雀笼子,它想吃掉笼子里的鸟。福尔摩斯量了这个小动物前爪和后爪的距离有15英寸,步幅只有3英寸,据此,推算出它身长约2英尺,这是个身长腿短的小动物。

福尔摩斯断定:这个人一定是在公路上看到了巴克利夫妇争吵,他带着小动物翻过矮墙,穿过草坪,从窗户进的屋。进屋后打死了上校或者上校因惊吓跌倒,头撞在炉角上流血而死。总之,这个人带着钥匙离开了房间。

巴克利夫妇为什么要争吵呢?福尔摩斯想,巴克利夫人离开家时,和上校并没有发生矛盾,两个人还打过招呼。可是巴克利夫人回来时,却打破了以往的习惯,直接去了巴克利看不到她的起居室。上校进了起居室,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巴克利夫人显得很激动,对上校讲的话也很绝情。巴克利夫人感情上变化的这段时间一直和莫里森小姐在一起,莫里森小姐一定知道一些情况。

莫里森小姐是个聪明、美丽、文雅的女人。福尔摩斯开始找到她时,她一口否定,说什么也不知道。当福尔摩斯说明了巴克利夫人的处境时,莫里森小姐改变了初衷。为了澄清事实,洗刷巴克利夫人的罪名,她向福尔摩斯讲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巴克利夫人和莫里森小姐开完会,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人。这个人驼背、双腿弯曲、佝偻着身子,肩上扛着箱子。当他们擦肩而过时,那个人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嚷道:“天哪,这不是南希吗?”

听到那个人的喊叫,巴克利夫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要不是那个人扶住她,她会摔倒。

“亨利,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巴克利夫人颤声说道。

“是的,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和死还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又老又丑,干瘪的脸,看到他那模样就叫人心跳。

“亲爱的,不用怕。你先走几步,我和这个人说几句话。”巴克利夫人对莫里森小姐说。

莫里森小姐往前走了走,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他们谈了没多久,巴克利夫人满脸怒气地跟上来。那个男人在后面看着她,也气得直往空中挥着拳头。

回家的路上,两个女人谁也没说话。莫里森小姐看到巴克利夫人心情不好,也不愿意多问。快到莫里森小姐门口时,巴克利夫人才说路上碰到的那个男人,是她从前的老朋友,生活坎坷,一生遭遇很多不幸。求莫里森小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听了莫里林小姐讲述的情况,福尔摩斯情不自禁地吐了一口气。这桩案子终于理出头绪了。

福尔摩斯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想好了办法,决定去寻访巴克利夫人的那位老朋友,丑陋的驼背人。

奥尔德肖特是个不大的地方,驼背人又很容易被人注意,所以福尔摩斯很顺利,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驼背人的住处。福尔摩斯以住宿登记人员的身份,取得了房东老太太的信任。他从房东老太太的口中知道,驼背人叫亨利·伍德,来这还不到一个星期,以变戏法为生。他养了一个小动物,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房东老太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动物,叫不出名来。只知道他每天都到士兵俱乐部用这个小动物表演小节目。不过这两天驼背人有点反常,好像有心事,夜里常听得到哭泣声。

现在,福尔摩斯心里透亮了。他肯定上校出事那天,巴克利夫人往家走的时候,驼背人悄悄地在后面跟着。他在公路上目睹了上校和夫人在起居室吵架的情景。他翻过矮墙,穿过草坪,从窗户进到了屋内,这也证实了福尔摩斯先前的猜测是对的。驼背人进屋时把箱子放在窗台上,箱子内的小动物看到窗户上笼子里的金丝鸟,想饱餐一顿,就溜了出来,窗帘、窗台上留下它的爪印。驼背人离开房间时,把门上的钥匙带走了。这屋内发生的事只有驼背人能够回答。

第二天,福尔摩斯起得很早,他要到驼背人那儿去,彻底揭开巴克利上校死亡之谜。福尔摩斯毫不怀疑自己的推测能力。

在一间热得像蒸笼的房间里,福尔摩斯看到火炉旁的椅子上有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请问您是亨利·伍德先生吗?”福尔摩斯轻声、礼貌地问道。

这个人缓慢地转过身子,抬起了头。福尔摩斯看到的是一张干巴巴、枯瘦无光泽的脸。这张脸虽然让人觉得很难受,但并没掩饰他早年的英气。

“我是为巴克利上校的事来找你。”福尔摩斯继续说道。

“巴克利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能帮助我,否则巴克利夫人会受到牵连。”

“你说的是真的吗?”驼背人突然来了精神。

“我从没撒过谎。”

“你是警察?”

“不是!”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搞清真相是我的责任。”

“我可以告诉你她不会杀人。”

“那么,是你杀死了他?”

“我没那么幸运,我真想亲手杀死他。这是报应,是上帝对他的惩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毫不隐瞒,把真情告诉你。”

驼背人向福尔摩斯讲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原来亨利·伍德和巴克利是驻扎在印度117步兵团一个连队的军士。那时,团里有个漂亮的姑娘,是陆战队上士的女儿南希·德沃伊。当时有两个年轻人爱上了她,一个是亨利·伍德,一个是巴克利。亨利·伍德英俊潇洒;巴克利受过教育,很快要提升军官了。南希的父亲决定将她嫁给巴克利,尽管南希深深地爱着亨利·伍德。

不久,117步兵团在布尔蒂被一万叛军围困,粮食和饮水都成了问题。军队和百姓不能坐以待毙,决定派人向尼尔将军求援,请他派兵解围。亨利·伍德勇敢地接受了突围求援任务。临行前,他让巴克利画了一张路线图,以便顺利通过叛军的防线,因为巴克利对地形非常熟悉。

晚上,亨利·伍德爬下城墙,顺着路线图没走多远就陷入了敌人的埋伏圈。早有准备的五六个敌人一拥而上将他打昏,他成了俘虏。后来亨利听敌人窃窃私语才明白,原来是巴克利通过一个土著的仆人把他出卖了。

第二天,尼尔将军前来解围,但敌人撤退时,把亨利·伍德也带走了。亨利·伍德受到非人的待遇,精神和肉体都遭到了巨大折磨,他虽然逃脱了敌人魔爪,但身体已经残废。他曾想到死,但思乡之情使他活了下来,他学会了变戏法维持生活。赚了点钱,回到了英国。

亨利·伍德听说巴克利青云直上,当上了团长,南希·德沃伊成了他的妻子。亨利一直爱着南希,他不想复仇,也不想道出真相。他宁愿大家都以为他早已死了,也比让大家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好。

那天也是偶然,亨利和南希在路上相遇,相互认了出来。亨利在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南希,当他看到巴克利和南希争吵,往日的仇恨,一股火直冲头顶,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了进去。

巴克利见进来的人是亨利,当时就傻了,脸色极为难看。他突然向后一倒,后脑勺撞在了炉板边上,可能是极度恐惧,也可能是极度羞愧,他摔倒就死了。

巴克利摔倒后,南希也昏倒在沙发上。亨利从南希手中拿过钥匙想开门呼救,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被熟人认出来,因此改变了主意,顺手把钥匙揣在兜里,离开了房间。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经福尔摩斯的要求,亨利把屋角一个小箱子的门打开,放出那只小动物——特笛。这是一只非常灵巧的小动物,身上长满了红褐色的柔软的毛,细长的鼻子和一对美丽的大眼睛。

亨利告诉福尔摩斯,这是一只猫鼬,它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就是捕蛇速度极快。每天他都带着特笛和一条去了毒牙的眼镜蛇到士兵俱乐部去表演。

福尔摩斯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说不清是对这个小动物还是对自己终于解开了这个谜,那根绷紧的神经可以松弛了。

“如果巴克利夫人有麻烦,我还会回来找你的!”福尔摩斯告诉亨利。

“不用找我,我也会去。”

“请考虑我的意见,巴克利这30年也是在惊恐、自责中度过的,既然他已经死了,他那段丑闻叫它也跟着埋葬了吧!”福尔摩斯说着,看见墨菲少校在外面,马上迎了过去。少校说:“医生刚检验完了尸体,上校的死亡是中风引起的,我们别忙乎了。”福摩斯说:“是吗?那我也该走了。”

思虑,就是通过探索追求得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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