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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琐碎的家庭生活是修身体道的神圣仪式

《连续不断的生命》全诗二十八行。开篇前五行半,叙述者如一个超然的幽灵俯瞰熙攘的人群,透视小孩和成人的心灵。他似乎向读者描述“所见”的画面:房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孩子们弓身潜伏在灌木丛里,他们似乎在揣摩着成人心里的秘密,他们想窥探成人们放弃监督他们的迹象。他们知道日复一日的劳作或让成人有些许快乐,而人们心里感觉生活恰如同漂浮在责任的浪潮上。这幅画面由实入虚、由具体物象及无形的内心世界,在宁静的人间夜景中突然增添了一种紧张不安的氛围:孩子和父母间没有坦诚的交流,他们已经觉察到成人心里对责任的倦怠和无可奈何,他们觉察到成人世界的快乐来得都是没有规律的;孩子们估摸成人们终有挺不住的时候,终会流露内心斗志全失的颓废。他们像成人侦探敌人(对手)一样秘密地潜伏着,以期发现相应的征兆。营造这种紧张气氛的虚实转化还体现在措辞上。“Awash”原意是“被水淹盖的”、“挤满了人或者事物”。这里意味着人流在银色夜光下攒动,更显忙碌拥挤。写成人的生活感受时诗人以虚化实,他用“放弃”、“日复一日的活动间或带来的快乐”、“责任的增加”等词语避免了具体事项和细节的铺陈。在虚实交融的画面下,叙述者问道:“这些迹象行将结束将会怎样?”

此时的叙述者似乎确信自己了解为人父母者的内心,他认为他们一定觉得每一天的日子单调枯燥、乏味冗长,黑夜正是这一切的末端。似乎那才是人们休息的栖息地。“黑夜”也是死亡的象征。在叙述者看来,成人们人生负荷沉重、路途漫长,其尽头的死亡意味着休息和安宁。一切显示出叙述者似乎是智慧通透人情练达。然而这种空虚负重感缘自何处?叙述者悬而不发,而是进一步要求为父母者承认自己对单调如钟摆的日子开始有兴趣了。建议做的两件事很有讽喻意味。一方面,叙述者建议为父母者“坦白”——敞开心扉,坦陈看法的原因是孩子们可能已经注意到成人对世界和人生的态度,并且发现成人们在孩子面前不够诚实和直率。另一方面,叙述者要成人承认开始增长的责任为什么会增长——即朝积极方面发展?尤其是在意识到人生路漫漫、尽头是如黑夜般死亡的厌世情绪的前提下,这种责任增长的动力何在?是否叙述者只是建议为父母者给感觉敏锐的孩子编织善意的谎言、让他们在散失对世界的光明憧憬前及时予以希望和鼓励?或许这是留给读者品味的空间。叙述者继续劝诫为父母者:告诉他们吧——“你们对家庭琐事的崇拜几乎还没开始”,叙述者肯定为父母者心里实际上并不喜欢,丝毫也没有,因为他用了“worship”。它的基本含义有两层:一是作为宗教活动或仪式的礼拜,二是崇拜。在叙述者心里,家似乎是一种宗教,家庭琐碎是维持家庭运作的必要,更是坚持自己信仰修身体道的神圣仪式。人们投注的不仅仅是爱好,而是全身心的付出和义无反顾的虔诚。不过,为父母者缺乏的正是这些。他们的孩子隐约感到自己的父母还没有虔诚地经营这个家的想法。于此人们不禁要想:家庭真的是爱情的结果吗?爱情和婚姻针对如我们往日所认为的那样真诚贯彻始终吗?但是孩子们似乎已经看出什么了,就对他们说实话吧,就说理想的父母亲形象正在出现。“Barely”(几乎不,刚刚)似乎就是专门为了给孩子们信心和希望的:原本是没有,但从现在开始就会拥有了!

诗的第十到十四行似乎是叙述者告诉为父母者怎么说服孩子相信前面的话。叙述者说,首先要向孩子描述自己对生活细节美好的感受,向他们诉说自己在日常俗物中发现了美,即便是家里的铁锹和钉耙、扫帚和拖把,也能唤起父母心中的温馨。叙述者知道,父母对家里每一个不显眼的物什都充满真诚柔情的时候,孩子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父母、不珍爱这个家、不对人生充满信心和期盼呢?但是孩子毕竟开始懂得侦探成人的内心了,只能对孩子说出实话——也许是显而易见的部分:总是有做不完的饭菜、搞不完的卫生。这些话是最具说服力的,至少叙述者心理是在如此思量的:日常琐事中人们最容易流露厌倦和烦乱,孩子们也最易捕捉到相关的讯息;要让孩子们相信,必须先清除他们心中可能的疑惑。叙述者劝为父母者真诚地流露或者倾诉真情实感,表达方式也要切合孩子观察力所能及。家庭琐事“一件接一件,接二连三”,正因为如此,才能打动孩子们的心,才能进一步深入交流(实际上是教育)。

话题突然转入生命哲学的抽象空间。叙述者引入的意象是两种巨大而神秘的“黑暗”,他们代表着什么?前面就一语双关地说到如黑夜的死亡——孩子不一定能意识到这层含义。黑暗通常易让人尤其是小孩心生惊恐。叙述者是想建议为父母者用抽象而阴暗的意象震慑孩子吗?叙述者一如既往,没有说意图,只是继续要求为父母者说明:虽然生活在两种黑暗之间,但是这两种黑暗是不同的,前者有尽头,后者却没有。真实越解释越让人迷糊。为父母者既然生活在两种黑暗之间,自然自我意识的产生及停止运动的时间在这两种黑暗间了,那又怎么可能知道第一种黑暗有尽头而第二个却没有呢?可能的解释是:要么是“你们”在两种黑暗里都生活过——生命本就是一个连续的环形;要么“你们”是虔诚的宗教信仰者,信奉宗教经典所言。无论如何,两者都是说生命经历了第一个黑暗后开始现在这个时间段里的生活,且还会走向另外一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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