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S。默温(W。S。Merwin,1927—),美国当代著名诗人,评论家、文学翻译家以及环境保护主义者。默温一生获得过许多荣誉,1952年获得耶鲁青年诗人奖,1971年以诗集《扛梯子的人》和2009年以诗集《天狼之影》两次获得普利策诗歌奖。1979年获得耶鲁大学博林艮诗歌奖,2005年以诗集《迁移》获得国家图书奖。1999至2000年担任美国国会图书馆诗歌特别顾问,2010至2011年担任美国桂冠诗人。默温于1994年和1998年分别获得美国诗歌界的两项最高奖——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奖(奖金10万美元)和露丝·丽莉诗歌奖(奖金10万美元)。2004年获得兰楠终生成就奖(Lannan Lifetime Achievement Award)。
默温1927年出生于纽约市,父亲是长老会牧师。默温1948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在就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49至1951年在欧洲从事文学翻译,先后在法国、西班牙和英国生活。回到美国后,与当时美国著名诗人普拉斯、艾德里安娜·里奇、唐纳德·霍尔以及罗伯特·洛威尔结识。1954年出版第一本诗集《两面神的面具》,该诗集形式严谨,深受他所翻译的欧洲中世纪诗歌的影响,该诗集入选耶鲁青年诗人系列丛书。默温的早期诗歌形式规范,文字优雅,精致的修饰和传统诗歌韵律显示出他娴熟的诗歌技巧,主题常常使用古典意象,涉及神话与传奇,包括《圣经》故事、古典神话、骑士时代、文艺复兴等,表达的却是个人问题。由于受罗伯特·洛威尔的影响,默温的诗开始向内转,转向思辨和私人空间。由于家庭的原因,母亲是个孤儿,父亲有暴力倾向,默温的诗常常表现出悲伤和贫穷。像英国诗人布莱克那样,默温还喜欢描写动物。
50年代后期,默温的诗歌开始关注生态问题。60年代,默温倡导裁减军备,反对越南战争。1963年,默温的诗歌风格发生转变,语言变得简单直接,简化诗歌形式,诗歌变得不太整齐,似乎不受诗律的控制,放弃使用标点,诗歌开始出现世界末日及后末世灾难的主题与意象。默温在60年代及70年代出版的诗集表明,他已逐渐发展了他那颇受争议的去除诗歌形式的风格,淡化了诗歌与散文的界限,吸收超现实主义手法,但依然采用古典传奇来表达个人及政治话题,包括反越战。从此,一向温文尔雅充满睿智的诗人变成了带有神秘气息、对空白世界充满幻觉的梦幻家,变成一个深感痛苦对末日世界做出判断的预言家,他感到“即将来临的灭绝”。除了显著的生态意识外,他表达人类令人绝望的脆弱性,人类生存的困境以及人类自我灭绝的行为。人们从中感受到人类在参与毁灭过程中的耻辱。强烈谴责帝国主义和现代资本主义工业的掠夺性和吃人本性,看出了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死亡欲望。
70年代,默温的诗逐步变得乐观一些,可怕的消极因素逐渐让位于田园梦幻和生态的完整性。他讨论人与自然的关系,包括人与自然的疏离以及自然对人性的冷漠。他的诗歌表明,人不能仅仅生活在绝望和愤怒之中,而应当把那些使人愤怒的东西毁灭。这个世界依然存在,还有很多生活方面不具有毁灭性,因此有必要关注我们身边的事物,只要这些事物还在我们身边。如果我们不去关注,愤怒只会加剧。
80年代,默温试图阻止无止境的土地开发,他在诗中写道,“我们生活在比我们所能描述的/更大的躁动之中”。他在一首诗中描述宾州的煤矿开采过程,荒凉的农村仍有一些固执的老人不愿离去,挣扎着坚守在被遗弃的土地。在诗中,默温不仅谴责工业化以来的罪恶,如砍伐神圣的森林,恣意践踏原生态非物质文化,还为那些在农村保留下来的事物而欢欣鼓舞。默温常常沉浸在大自然神圣的神秘之中;这种清新和神圣在他看来就存在于林中之雨。由此,这种神秘与神圣扩展开来展示出大自然存在的无限丰富性以及语言无法表达的奇特经验和感受。
默温支持夏威夷原住民的权利,并在夏威夷的茂伊岛定居下来,在岛上种植了一片包括凤梨树在内的800多种濒危树木,以期恢复岛上的热带雨林状态,并种植自己生活所需的食物。1976年默温开始修炼佛教,从80年代开始,默温的诗除了热情地关注环境与生态之外又增加了东方佛教的内容。梦幻般的意象,充满对自然的赞美,默温的诗常常描写他生活居住的夏威夷,描写它的风景,但这些风景背后往往蕴含着象征和个人思想。
著名诗歌评论家、哈佛大学教授海伦·文德勒注意到,默温诗歌中的名词常常是那些带有不祥意义的词,如痛苦、忧伤、恐惧、苍白和灭绝;让人困扰的物体包括手套、闹钟、手表、绷带、裹尸布等;形容词常常是那些表示让人精疲力竭的词语,如空洞、沉闷、微弱、暗淡、盲聋、茫然、冰冻、丧失、破碎、饥饿和死亡;还有表示否定的词语,如无语、无色、无名、无风、无光、无法看见、无法移动等。爱德华·赫希也注意到默温诗歌中的类似表达,如沉默与疑惑、空白与缺失、剥夺与失去等。
默温还是个诗歌翻译家,通晓西班牙语、法语、拉丁语和意大利语,翻译了但丁的《神曲》炼狱篇,西班牙诗人费德里戈·加西亚·洛迦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智利当代著名诗人聂鲁达的诗歌作品。此外还懂梵语、犹太人的意第绪语、中古英语、日语和南非印第安部落盖楚瓦语。由于翻译的原因,默温自己的早期诗歌常常带有中世纪诗歌的印记。
默温还获得过福特基金、洛克菲勒基金、国家人文艺术基金以及古根海姆基金。默温出版了许多诗集,如《移动的靶子》(1963)、《虱》(1967)、《扛梯子的人》(1970)、《林中之雨》(1988)、《旅行》(1993)、《雌狐》(1996)等。2008年出版的获奖诗集《天狼之影》似乎解除了时间界限,好像是期待过去,记忆未来。从月光、河流、歌声中寻找意义。诗歌有不少地方反映了对青年时期的回忆,对生命的沉思。如:“相信普通的日子/就在这里就在此刻就在面前/没有超出今日以外的地方。”
默温的诗歌具有深厚的历史感以及对土地的精神依恋。在发掘美国精神价值时,默温的诗歌与惠特曼的诗歌具有同样的功能,常常自觉不自觉地在回应着惠特曼,但他的诗歌主题和其非同一般的诗歌形式与19世纪惠特曼的浪漫主义有着天壤之别。默温的诗歌范围大至生物圈小到呢喃细语。不同的是,惠特曼对美国是热情地讴歌,尤其是歌颂美国的扩张与繁荣,默温则以21世纪美国的贫乏、严肃和疑虑来回应。默温的诗歌非常独特,貌似松散,但内含一种抒情的音调。他善于在诗歌里将自然和日常经验上升到一个更高的、深远的境界中去,因此他的诗常常用平实的语言写成,具有开放而洗练的形式、深邃而广远的想象力。默温说:“当阅读诗歌的时候我希望能够找到诗的感觉;一旦找到诗的感觉我就想进一步了解诗人的民族性,或者那些能够界定他民族身份的诗歌特征。”对默温来说,民族性意味着这个民族的生活与语言。默温很推崇威廉姆斯的那种植根于普通的日常生活、具有本土生活特征描写美国现代生活的诗歌。他认为弗罗斯特的诗也具有浓郁的美国特色。
默温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创作以生态为主题的诗歌,关注自然、社会、人以及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特别是人类文明的发展所导致的自然历史的渐变以及人与自然的疏远。默温的诗《房屋的地平线》收录于他1988年出版的生态诗集《林中之雨》。在诗中默温多次使用房屋意象。一方面,诗歌从最初的房屋,即人类文明的开始入手,传递了房屋出现的时间、形成的方式以及给人类以庇护和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促进。诗人从时间跨度和空间地域上表述房屋,用朴实的语言传达了房屋作为人类文明庇护所的贡献。同时,通过描述带有回声的冰墙,体现了文明发展初期人与自然关系的融洽。另一方面,文明发展后,房屋的蔓延却侵蚀了自然的地域边缘,自然的界限不仅在现实社会中受到挤压,而且在人类的意识中,自然的概念也被其他思想所取代;昔日的美景已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有时人们只能从儿时的记忆中体会自然的美感,表现出对先前自然的怀旧之情。另外,房屋的阻隔使人与自然也渐渐疏远。在房屋里,人类的举动单调乏味,睡觉或在房间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反映出面对没有特色的人造空间人类那种梦游一般的状态。由于与自然的隔离,人类的精神也被套上无形的枷锁。《房屋的地平线》揭示人类有幸在房屋保护下发展文明的同时也要保持清醒,只有亲近自然,才能在浮华的物质世界获取心灵的宁静。
默温在《房屋的地平线》一诗中着力表现了他对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的持续关注。他一反后现代派无节制宣泄无意识的手法,运用简练、朴实的语言,摒弃隐语、神话、押韵及标点的运用,话语间只有时间与空间上的精巧逻辑安排。在诗中他积极探寻人的“联结”难题,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和谐统一,还是任凭置身社会广角,为寻得安全感不断前行。诗人在荣格集体无意识的理念主张影响下,试图唤起人们对远古经历的心理经验的长期积累。他从日常事物和生活场景入手,选取“房屋”这一耳熟能详的原型进行塑造。人对房间的依赖和追求体现了人对位置感的追寻。然而,人们越是急切地渴望安全感,与自然越是渐行渐远,如此反复,形成心理层面的恶性循环。引申至社会层面就体现为较为严峻的“流浪者”现象。虽然无家可归,仍然充满期盼。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情感层次上的逐渐冷漠。这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后资本主义时代人们精神世界的衰颓。诗人将人们这种逐步升级的虚无感与位置感的消逝进行对照。在叙事模式上,他采用错裂的时空观,对人类自然历史及其在现实社会的演变交叉进行回顾。联系心理学上人们对自然的渴求,频繁转换叙述视角,以此体现多种群体对所处环境的认知。其选取的意象也涵义深远,例如标题中“地平线”意象的引入,发人深省,注重直觉感受及想象上的情感共鸣。诗人冀此来呼唤人们对自身逐步异化于自然与社会之外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