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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姻佳话

公元566年,李渊出生于北周的国都长安。他在幼年时代,就看到统治集团上层之间的残酷争斗。在他出生前十年,西魏和北周的实际开创人宇文泰死了,他的侄子宇文护以大将军、司空的身份代替他掌握西魏政权。第二年,宇文护看西魏皇帝没有什么用了,就灭掉西魏,把宇文泰的儿子宇文觉送到皇帝宝座上,这就是北周的第一个皇帝即北周孝闵帝。宇文护以大冢宰的身份专断朝政,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还嫌皇帝碍手碍脚,在公元557年毒死宇文觉,让宇文觉的兄弟宇文毓代替宇文觉做皇帝,即周明帝。这是北周王朝的第一次政权变更。

李渊长到6岁时,北周又出现大规模的政权变更,宇文护觉得宇文毓做皇帝也不合适,便把宇文毓杀死,再换宇文泰的另一个儿子宇文邕做皇帝,这就是著名的北周武帝,他从小就表现出才干,宇文泰曾经说:“能完成我的志向的人,一定是他。”宇文护把宇文邕扶上皇帝宝座,显然是低估了这位堂弟的实力。周武帝17岁做皇帝时,处处把宇文护放在显要位置,给了宇文护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大冢宰、晋国公等一连串名衔,让宇文泰把持所有的权力。趁宇文泰放松警惕,宇文邕和卫王宇文直悄悄定下消灭宇文泰的计策。公元572年的三月十八,宇文泰从同州(今陕西大荔县)视察军务回朝,周武帝在文安殿召见宇文泰,然后陪宇文泰去含元殿拜见在名义上训政的皇太后。周武帝说:“皇太后最近迷上了酒,而且喝醉了就不理朝政,还有许多失礼行为,请皇兄劝她一下。”同时拿出一份《酒诰》来,说:“请皇兄对皇太后念这份《酒诰》吧!”宇文泰见周武帝说的都是家庭内务,没有细想,就跟着周武帝进了含元殿,对皇太后宣读起《酒诰》来。趁宇文护不注意,而且身边没有亲随,周武帝用玉梃猛击宇文泰的后脑,宇文泰立刻倒地,宦官何泉举刀砍宇文护,因为惧怕宇文护的权势,竟然连砍数刀不能致命。这时,藏在里屋的卫王宇文直急忙出来将宇文护杀死。北周武帝从此真正掌握了权力。李渊的父亲李昞那时袭封唐国公,做北周王朝的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并不介入宇文家族的内部争斗,所以这场大规模的政权变更,对李家的大贵族地位并无影响。

李渊作为大贵族子弟,自然要考虑门当户对的婚姻。在那个时代,人们极为重视门第出身,贵族家庭往往通过相互联姻,增强自己家族的政治力量,从而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李昞在为儿子婚姻大事考虑的同时,一定也有其他贵族家庭打李家公子的主意。在这个通过择偶而投身政治的活动中,李渊按照父母的意见,选择了大贵族窦毅的女儿。

窦毅的父亲窦岳早死,他跟着叔叔窦炽长大。窦炽早在尔朱荣镇压六镇军人起义时就成为尔朱荣手下战将,后来跟着北魏孝武帝对付高欢,战败后随魏孝武帝一起西奔长安,投到了宇文泰门下。窦炽是一员勇猛的战将,在西魏和东魏的洛阳会战中,宇文泰军战败,窦炽率两骑被高欢的军队追困在邙山。窦炽在山上引弓射敌,敌兵人马应弦而倒,死伤极多,再不敢向前,窦炽乘机突围。后来,他随宇文泰手下大将太保李弼征讨白额稽胡(来自中亚的羯胡之一),立下战功,官封车骑将军。不久,又在对高欢的战争中建功,做了西魏的泾州刺史,进授大将军。到了宇文护掌权时,窦炽因为北征柔然,俘获大量人畜财物,官封柱国大将军。北周武帝杀宇文护时,窦炽表示支持,官至太傅,成为周武帝所依靠的老臣之一。到了周宣帝胡作非为的时候,窦炽做过京洛营作大监,负责长安和洛阳的城市建设。杨坚篡周时,窦炽在洛阳帮助杨坚平息尉迟迥之叛,算是对杨坚建隋有所贡献。不过他与北周皇室关系密切,所以当其他大臣劝杨坚代周做皇帝而写劝进表时,他拒绝签名。隋文帝杨坚为拉拢他而拜他为太傅,他仅在名义上接受,实际并不上任,以78岁高龄病逝。窦毅作为窦炽的侄子加入西魏政权,在宇文泰手下为将,因为屡立战功,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幽州刺史。等到北周建立,进爵神武郡公,还做了大将军。他曾出使突厥,对北周与突厥关系的稳定起了重要作用。正因为窦氏家族是北周政权依靠的力量,所以宇文泰把女儿襄阳长公主嫁给了窦毅。有了这样的皇亲地位,窦毅家的女儿一定是当时贵族子弟们追求的目标。

窦毅和襄阳长公主的女儿生于长安始平,一生下来,就是一个长发美女,3岁时头发已经和身高相等。她的舅舅就是北周武帝,特别喜欢她,下令将她养于宫中。不料这个小姑娘在宫中观察政治形势非常仔细,她见舅舅周武帝不喜欢娶来的突厥公主,就悄悄对周武帝说:“现在我们四面临敌,其中突厥的力量最强,请舅舅以天下社稷为重,对突厥来的舅母好一点,将来国家还需要借助突厥的力量,如果成功,这样对付江南和关东的敌人就不难了。”周武帝立刻接受了她的建议。窦毅听说后,对妻子襄阳长公主说:“这个女儿才貌双全,不敢轻易嫁给什么人,得给她找个有前途的贤夫才行。”夫妻二人商量了很久,想出一个很特别的法子。窦家在门屏上画了两只孔雀,然后对所有前来求婚的贵族子弟说:“谁能射中孔雀眼睛,我们就把女儿嫁给他。不过,只许射两箭,不中即请离开。”当时贵族子弟几乎人人想争得这门亲事,于是来者踊跃。不料前后好几十个贵族子弟前来试运气,没有一个人能射中孔雀眼睛的,正当窦毅夫妻为女儿的命运担心时,李渊来了。

李渊虽然年仅19岁,但由于他7岁时父亲李昞死了,于是直接袭封唐国公,算是有身份的求婚者。史书说他“倜傥豁达,任性真率,宽仁容众”,看来在当时的贵族少年中算得上是一个相貌堂堂,性情豪爽者。我们从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唐高祖像》中也可以看出李渊的相貌相当出众,所以他到窦家来求婚,一定是很受窦家注意的。尤其是李渊作为鲜卑军人子弟,从小善于骑射,窦家提出的箭中雀屏要求对他并非难事。当他拉开弓毫不犹豫地将箭射出,两只箭各中一只孔雀眼睛。窦毅一见喜出望外,立刻把女儿嫁给了李渊。这位窦氏小姐不但在政治上有所见解,持家也很有办法,她和李渊所生四个儿子,除了三子李元霸早死外,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四子李元吉都很有本事,李世民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曾经多次提到母亲教育的影响。这样一次箭中雀屏的婚姻,造就出唐代开朝皇帝父子英雄的结果,因此成为历史上广泛流传的佳话。

李渊娶了窦氏小姐为妻,算是有了一个贤内助。李渊的母亲,也就是李日丙的夫人(后来被尊封为元贞太后),当时身体状况很差,经常出现病危现象,其他侍女嫌这位老太太脾气不好,总是借口,躲得远远的,惟独窦氏昼夜服侍在老太太床前,经常十几天甚至一个月不脱衣服,被称为至孝之媳。她又善书法,写出来的字很像李渊亲笔所书,拿出来,人们往往分辨不清究竟是夫妻二人中谁写的。她又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李世民就受到过她的许多教益。只是窦氏毕竟是北周皇室的后代,对杨坚欺负北周皇室孤儿寡母,强夺北周政权心怀不满,总要在丈夫面前说几句心里话,日子久了,便会对李渊产生影响。李渊后来趁隋末农民大起义时起兵反隋,建立起大唐王朝,虽然原因很多,但是,却不可忽视窦氏小姐所起的作用。

窦氏小姐对隋文帝的不满,可以看作是李渊后来起兵反隋的原因之一,不过却不可忽视李渊家族又与杨坚家族有密切的亲戚关系,这便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窦氏小姐所起的作用。杨坚之所以能够发迹,主要是沾了他岳父独孤信的光。独孤信的祖先是鲜卑三十六部落大人之一,这样他在鲜卑军人中,有极大的影响。他的祖父独孤埃尼从云中(今山西省大同市)赴武川镇戍边,把整个部落都带到了武川,所以他的父亲独孤库者做了武川镇的领民酋长。独孤信本人如同其他鲜卑少年一样,从小练习骑射,在北魏六镇军人起义时,曾和贺拔岳之父贺拔度拔一道消灭武川镇起义军卫可孤部。当他在河北的中山就食时,曾经在葛荣手下做事,等到尔朱荣消灭葛荣,独孤信就成为尔朱荣的部下了,被任命到荆州做防城大都督。后来贺拔岳的哥哥贺拔胜来荆州做刺史,独孤信就成为贺拔胜的副手。北魏孝武帝西奔长安时,独孤信曾经表示效忠,被任命为都督三荆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杨坚的父亲杨忠是独孤信麾下大将,与独孤信在荆州抵抗侯景不住,一同撤退至关中,投奔了宇文泰。杨坚后来娶了独孤信的女儿,主要是因为独孤信是杨忠的顶头上司。独孤信在宇文泰手下统领大军,官居要职,从大司马做到太保、大宗伯,封卫国公。他的长女是北周明帝的敬皇后,四女就是李日丙的妻子、李渊的母亲元贞皇后,七女嫁给了杨坚,就是后来著名的独孤皇后。虽然独孤信被宇文护所迫自杀,但他在西魏——北周政权中的地位却是极高的,杨坚靠独孤信的支持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李昞和李渊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独孤信的关系,没有在杨坚篡夺政权的斗争中遭祸。正因为隋文帝杨坚的独孤皇后是李渊的姨妈,所以李渊受到隋文帝的重视和喜爱,在尚未立功时就委以重任,官至刺史。这种鲜卑贵族之间的联姻关系,常常是历史事件发生和政治局势动荡不安的重要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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