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之前,听说怀化不仅妓女多,而且道行大,一般说,男人难以在她们面前漏网。起初我不信,堂堂五尺之躯,还对付不了几个风浪娘们儿,谁知不试不知道,一试果然吓一跳,我还差点被拉下水,背上永远卸不掉的十字架。
那天一出火车站,于人声鼎沸、万头攒动中有两个半老徐娘样的女人一下子就瞄上了我。同志,住店?我们那儿又干净价格又便宜。她们两个争着抢先招揽顾客,说话中眉眼传情,撩人魂魄。不用猜,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娘们儿不地道。我佯装不满意地说了声:我要找个档次比较高的宾馆。谁知,这两个女人一听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留下缠着我不放,一个转身离去。工夫不大,过来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身材苗条,束腰隆胸,且眉眼俊秀,加之轻施粉黛,活脱脱一个绝代佳人。先生,住我们店吧,保准叫你满意。她一张口像是江浙口音,轻声曼语,如琴声荡漾,动听极了,着实令人发醉。我见这女孩不像那两个娘们儿似的轻浮浪荡,便同意跟她去看看。
这时已是夕阳衔山,天渐渐暗淡下来,加之午餐在火车上没吃好,已是饥肠辘辘,便紧跟少女其后,拐过一条街道又一条小巷,还不见她驻足。哎,你们的旅馆在哪儿啊,怎么走了这么远还没到?我有些不悦地发出质问。这就到。她话语依然不紧不慢。大约又拐了两个胡同,来到一幢黑黝黝的楼房前。到了。少女看我一眼。累了吧,到房间好好歇歇。一副体恤关怀的样子。不累,不累。明明两条腿灌铅一样沉,我还显出一副英雄气概。心想,再累也不能在这样一个漂亮姑娘面前跌份!
楼道灯坏了,跟紧点。少女说着拉着我的手,那动作竟是那样大方和自然,好像我不是一个陌生旅客,倒像是她弟弟似的。如果说警觉的话,就从这时便开始了。
少女将我带到一层楼下的地下室,冷不丁发现走廊口站着个彪形大汉,虎眉豹眼,满脸粉刺,凶神恶煞活像个金刚。姑娘向他喊了声:“大爷!”随之得意地抿嘴一笑。“三妮,还是你招人喜欢。”那大汉淫邪地哈哈一笑。我听了觉着好像是深夜饿狼的嚎叫,顿时浑身暴起一层鸡皮疙瘩。
姑娘带我进的是三号房间。这哪里像个旅店简直像个单人宿舍。一张双人床靠窗摆放,紧挨床头有一对单人沙发,靠墙根戳着一个木制脸盆架,这便几乎囊括了房间的全部摆设。“还没吃饭吧,你先洗把脸,我去给您端饭去。”我一看架势不对,连忙道:“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吃了,现在一点不饿。”“那就先洗洗脸擦擦身子吧。”姑娘说着将一个暖瓶的水倒在脸盆里。我说,谢谢,便取出洗漱用具,扑噜噜几下子洗过脸。当我转过身来时,目光忽地凝固了:只见姑娘已脱去外衣,亮出乳罩露着凝脂般白嫩的肚皮。我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怔怔地呐喊。“哟,想不到您还是个雏儿哪!”姑娘一反先前的神态,肆无忌惮地咯咯大笑。此刻我才明白这姑娘也是一个妓女。我是个国家干部,怎么能干这种龌龊事儿。便灵机一动,提出来要出去小解。要撒尿,这里有个盆。她说着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旧脸盆,指令式地说:“还愣着什么,一个大男人还怵掏出那玩艺儿!”没想到她这样不顾廉耻。我坚持要到厕所去小解,不然当着人解不出来。她见我执意要离开,手一伸:“不强求你,掏钱吧!”“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还跟我要钱?”我争辩。“你什么都没干跑到我屋里干什么来了?干不干随你,钱一分不能少。”她可着嗓门喊叫,那神态俨然像只凶恶的母狗。“要多少?”我问。“少算点,给五十吧。”她答。“我就在你这屋里洗了把脸就要五十元。”我也急了。“您还看了呢,这就不算了?”她说着一挺酥胸要不是我往后躲了一步,准会贴在我身上。掏五十就掏五十吧,一来怪我没经验,二来也花钱长点见识。我急忙从衣袋里取出五十元,交给她,便挎上旅行包走出地洞似的楼道,楼道口还站着那个凶神似的汉子。一出楼门,撒腿就跑,好像我是个偷了人家东西的贼。
断想录:这位朋友讲述的故事,乍听颇似天方夜谭,似乎是蓄意杜撰而成的。但你要深谙那个黄色瘟疫在当时当地大肆泛滥的风气,就会认为他决不是故弄玄虚了。这种明目张胆的“拉客”,这种肆无忌惮的“敲诈”,我想肯定是会遭到应有的惩罚的,并且为期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