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六年七月四日,正值盛夏时节的北京出现少有的凉爽。瓦蓝的天宇水洗过似的纤尘不染,又似镀上一层银箔,锃亮得透明,仿佛一粒砂子沾上去会立刻滑落而下。时过中午,凉嗖嗖的小风顽皮地亲吻着人们的脸颊,撩拨着人们的衣衫,使在首都机场宽阔的停机坪上手提行囊井然有秩地登机的旅客心里感到分外惬意。
倏忽间,一架瑞士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砰”地楔在湛蓝的苍穹,宛如图钉明晃晃耀眼,又似徐徐滑动的卫星,后面拖出一条长长的抖金亮银的轨迹。
我是以“中国侨联赴东欧考察团”副团长的身份首次出访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和罗马尼亚四国。我们此次出访的邀请者和东道主是匈牙利华人联合总会,其领衔人物则是名闻遐迩的爱国侨领、“华联会”会长张曼新。
考察团肩负的使命是了解东欧的侨团和新移民状况,广交朋友。我作为中国侨联主办的综合性机关刊物《海内与海外》杂志社主编的差事是不言而喻的,即利用本宣传载体弘扬新移民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的非凡创业历程及其辉煌业绩。
常言道,“卖什么得吆喝什么”。出发前,我几乎穷尽大凡能够翻阅到的有关反映东欧新移民情况的报刊和内部资料,从中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东欧新移民在短短五六年间似乎创作了一部黄钟大吕般的“多瑙河神话”,而在这部“多瑙河神话”中最为闪光的人物当属匈牙利华人联合总会会长张曼新。
君不见,囯内有的报刊冠以极其醒目的通栏大标题:《九十年代爱国新侨领——张曼新》。
君不见,国内有的报刊在宣扬张曼新事迹的报道中将他称为“维护旅匈华胞权益的坚强卫士”。
但也勿庸讳言,也有貌似“知情者”,脸上一副“忠告”的神态:“当心,听说张曼新是个黑白两道式的人物!”
一时间,随着对张曼新的“毁誉参半”,他的形象在我心目中訇然间变得扑朔迷离。为了获得一个真实的张曼新,经过冥然静思,我决心将他作为一部“秘笈”似的“大书”来读,力求在短暂而有限的接触中“读”出个子丑寅卯,洞悉个真真切切。
波音747型客机经过“拉练”式长达十多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于当日19时50分抵达匈牙利共和国首府布达佩斯机场。
“请问你们是北京来的吗?”当我们刚刚从传送带上取下行囊,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来到我们身边,操着被北京人称为“有口音”的普通话,主动搭讪着问。
“是。您是……”
“我叫张曼新。”
“啊,张会长。”
“您好,您好。”我们立刻喜出望外地握手寒暄。
我双眼立刻频频按动“快门”。此公就是张曼新?冷眼看人往往不带主观色彩。我力图在“第一印象”中复印下张曼新的真实形象。
从相貌上看已逾“天命”之年的张曼新,高挑的身材,略显削瘦的脸颊,犀利的眸子,举手投足间,显得既有北方汉子的粗犷,又有南方男人的聪睿。他上身穿一件紫底黄条T恤衫,下身穿一条银灰色西服裤,显得朴实而随和。他完全像接家里人似的推着一个行李车,拎起我们的行囊就往车上搁,没有丝毫的“会长”派头,也没有言不由衷的矫饰造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然支配。
凭心而论,张曼新给我的“第一印象”堪称极佳。
我们考察团乘坐张曼新的私家奔驰车来到位于布达佩斯市十三区贝克大街二十六号,只见面前耸立着一座米黄色的四层楼,大门左侧写有“香港饭店”四个中文大字,门口的两个粗大的廊柱金龙腾挪,叱咤风云,气势非凡;门楣上挂着一对垂着金黄流苏的大红宫灯,洋溢着喜庆祥和。仅从门口的文化氛围看,可谓地道的“中国特色”。张曼新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们:这幢六千多平方米的大楼,过去是苏联部队驻匈牙利的一个兵营,前不久被“华联会”部分理事购买了下来,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
修葺一新,将成为华人联合总会及其各华人社团的大本营和旅匈华胞之家。我们驻足打量,如果这幢大楼真的成为“华联会”和各华人社团的总部,抑或在世界上所有华人社团的会馆中将首屈一指。
我们被安排在三楼一个刚刚粉刷过的一明两暗的套房,每个独立的房间都有独立的洗漱间,临时支起的单人床板,床板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弥漫着刚刚浆洗过的淡淡清香。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套,洁白的四壁,给人以清新爽朗,透着主人无瑕的心地。没有浮华的铺排,没有夸张的炫耀,委实使人感到了“家”一样的自然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