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落下,以着自由的姿态落下,它的影响力是唤起一片叶子的睡眠,或是为路旁的行道树温柔地抹去面颊的灰。它们从行人的目光的远处,擦着天空皮肤而来的,这些接触,无疑是体贴的形式。在雨滴的身后是一串薄而透明的脚印,这些脚印不会理会时光的催促,即使这样的存在至今为止没有从云那里被挖掘,没有被任何一方所肯定过的。
更多的时候,远方的林荫小道急迫地渴求着它们的到来,行人们踩过路面的脚印,不会有更多的伙伴。在那些脚印呼吸的时间里,只能与近在咫尺的同伴私语,这些孤独的脚印,曾经获得过阳光和风的同情,不过,那些同情却是短暂而空洞的,它们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善举,便是送一点儿金色的心情和母亲般的抚摸。但当这些脚印想要真正的牵住它们的手,长久的,而并非一瞬间的心血来潮,阳光先是羞赧,风随后面露难色,用裙角的最后一缕轻纱拂过它,并且这样告诉它,主人的温暖是来过此处的,具体到哪一个日子将它们落下了,丢在了泥地中。
多数人在行走时,昂首注视着远方的青葱,忘记了脚下的故事,他们走过的路,鞋底不知不觉便赠送给了地面的礼物,这种馈赠对于他们,是一无所知的,就像是在一本童话集中触摸每一个字符的奇遇,被翻页的手遮盖去了。夜空里星星的微笑想要持续的更久一点,它们的心灵便不能信任黑暗,脚印的存在,是雨滴们拼命所要证明的结果,相信着秋叶复活说的孩子,打着小花伞路过脚印,蹲下来,煞有介事地揣摩它们。
在这些脚印的浅淡的凹陷处,是雨水全部的骄傲。正在降落的雨滴很是羡慕,在老高老高的半空里,它们便在地面脚印形成的水洼里,望见自己透明的影子,它们从水面不断被舒展的同伴的微笑里,听见自己更浩渺的心声,是树叶被风牵着散步的“沙沙”声。
但当它们想去更远的方向旅游,一把伞会阻挡它们的去路。这样的交往,往往以尴尬而告终,雨滴们无奈地敲击着伞的心房,企图在它的色彩中找到可以肯定自己的存在的眼神。雨滴们的目的地不是高楼的露台,它们执著而迷信着一切的色彩,一切自然的色彩,都是带动起它们不知疲惫的飞翔的理由。在远方麦浪的微笑里,是被阳光恩赐过的神情,在绿野的灵魂深处存在着涌动的生命的旋律,雨滴们甘愿被染上夕阳的黄韵或是绿色风中的感动,它们带着路旁摘取的色泽继续自己的飞翔旅程,是被天空微笑肯定的旅程,带着季节手掌心里温暖的汗液,去唤醒该要唤醒的。
野花沉寂过很久的时间,很长的时间里它们化作了象征季节枯槁神色的符号。不知是谁起先提出了这种说法,这对于野花的存在,无疑是伤心的定义了。在雨滴飞行的疲惫的时候,它们需要一处休憩的地方,它们选择在花瓣上停留,不会打扰到一朵花的思考。它们缓缓洗涮,走过花瓣脉络上的无数条小径,它们的脚步声不觉唤醒了野花逐渐遗忘的微笑。
在飞翔的过程中,每一滴雨以不同的姿态而降落,在来到人间之前,没有人告诫它们怎样的出现才能不冒犯行走的路人。
雨滴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谁对它们说起什么,它们对着心底的那个答案表示赞许,每一滴雨,都是一个充盈的灵魂的象征。它们拥有一切的选择权,在天空和落地前的瞬间,它们便提前握紧了同伴的手。当天空开始出现透明的脚印,那是雨滴们对自己存在的骄傲。
最终的归宿没有具体的说明,在这座城市的一角总有不甘心永久流浪的灵魂,雨滴是自由的独行者,是一片乌云任性的结果,在随后反复颠沛的行走中,阳光赋予一点儿金色的光芒,它们背着颜色飞翔,从而展开一个故事的开端。事实证明它们是明智的,是世间最好的察言观色者。这座城市有了一点干渴焦躁的迹象,是在诉说自己内心的空辽,行道树没有更多的自由像雨的速度和雨奔跑的范围来诠释自己的分量,在秋风中它们一次次地尾随着生命低吟地音律,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故事内容的童话书的封面,孩子们只会一次次地收回失望的目光。
雨滴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就像观看一场电影的观众,它的心灵投入这场剧目的演绎中,但它又是一位高素养的观众,不会做出更多的评价。
在结局即将来临却还没有来临的时候,它们停息在不同的角落,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以探寻的意味开始打量它们,得知它们是自由的,可以选择孤独或是靠拢。这是雨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