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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至少还有那样的渠道

军训的傍晚,我们坐在月亮注视的范围里,那片毫无羞涩的夜中跳动着一个安静的月亮,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停在一朵黑紫色的花儿上。或许还是夜色的眼睛吧——唯一的一只凝视外界的窗,在无法用时间形容的轨迹中暗自理解了很多事情。

我会深深欣慰自己生活在有月光的世界上,至少我还会为此深知:还有那样的渠道为心灵准备着。一个永无止境,任凭想象蔓延的长度。

通常,永恒的事物总是能给我带来宁静和安抚。没有患得患失的心的生命,是最能保持冷静围观的人吧。每当有一些晴美的夜晚,我都禁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月亮,你在那里待了多久了?你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吗?当身边的熟悉存在纷纷丧失的时候,作为永恒的你又是缘何冷静依旧呢?薄厚不均的云朵撒过它的面庞,无数的遐想贴合它的嘴唇,许多的寄托围绕它的传说,而它依然是它自己。无风静美,有风烂漫,无思缥缈,有情温顺地存在。

平常的月亮待在了不同于以往的境地中,给人以纯粹的凝视震撼,只因是在郊外视线格外明朗又无遮掩的某处。巨大的萤火虫,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比喻瞬间出现在脑海,它们自有相通之处——一旦敞亮出自己,往往带动起某种温馨而绞痛的氛围。说到温馨,人们会认同地微笑并乐于接受,绞痛又是从何而来呢?那是不知何时何因,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从温馨的皮肤中衍生的存在。比如说,我时常会有那种奇怪而不切实际的想法:只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时,世界上只有一个月亮和我,彼此关注。月亮作为唯一能承载并允许单纯念想发生的人,那么在我的时间和心情加上它的活力都一起具备的日子里,还请多多创造这样的相遇。期望往往是最乐观的,乐观而又无限,随着时间越加逼近深夜,倦意也仅仅站在我的头顶——那是告别今夜月的理由。

它会被某一阶段的时间吃掉,会被一个崭新的太阳替换,是会随着夜晚的结束而退出人们思绪的必然结果。它是时间中永恒的身体,却无法是任何人思绪中永恒的守护者。这令人伤心的小月亮,是那么美,那么忙碌,那么久,又那么迫不及待。

月亮在画着某种朦胧的笑意,把郊外四溢的风,以及风中人们的心,都捏成一粒一粒的样子。善意的月亮,以为缩小了自己和外界的接触范围就能减少不舍。不管时间如何改变,或者在它的气息之下的人类如何改变,月亮始终像是一个冷静的通道。通常的通道往往有自己的长度、起始地和目的地,然而月亮却是一条特殊的通道——能够贯穿任意的时间,那长度随意拉伸。它居住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用固有的心情打量人类——那些最善于忽视的群体。然而,每当这个群体投来专注的目光,就是必要改变一个月亮的冷静了。那冷静又是从何处被改变的呢?根据我自己的亲身体验,这样的事情总发生在有一些风的晚上,思绪和风都是流动的,而唯一保持静止的那个事物也会被迫泛起小小的涟漪,不经意的细微变化,却成为足以令外界动容的表达。现实需要这种缥缈的感动吗?需要瞬间的情绪浸入,又不得不立即脱身的狼狈吗?是否加入一点儿这样的情绪,就会有美的效应在一切事情的进展中产生。

我无法回答,只因没有根据。之所以产生疑问,是因为曾在片段的月光中得到短暂的暖意。我的第一次军训,唯独记住了夜晚围绕大家的风和一轮明月。我喜欢那些像月亮和风一样的人,若隐若现,百般朦胧。我喜欢在旷野下的你们,还有星星无言的闪烁。星星,他们是否了解人类,是否能渗透到他们的理解中继续闪烁。

还有萤火虫,即使没有月亮触目便即,却也是作为轻灵的渠道存在着。

即使丝毫没有捕捉萤火虫的记忆,却有带有距离感旁观的记忆,想一想也是很值得歌颂的。我记得十三岁的某个暑假,在一片齐腰高的芦苇丛中发现了额外的有别于小虫声音的存在。那些细碎而胆怯的光啊,就像是从某处安静地渗出来一样,不想引起任何关注,不想打扰别人也不想那好奇危及自己。它们途经视野,却在视野中抖落一身毛茸茸的青草气息。那些小的光斑在无形的限制中有限移动,我甚至会暗自想象一下,如果它们纷纷被一只只画笔拴着,那么,飞行的轨迹会是怎样的图案呢?最了解这点的莫过于芦苇本身——这幅画永远不会被形容出来,它们内心比谁都丰富,却久久失语。然而,在有限的时光中,至少还有那样的渠道,在它的内壁贴满了梦幻和童真,厚度向内不断累积,直到四面八方的情绪紧紧挨在一起。渠道有限的内部空间,也就这样被塞满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依稀中,能够回忆起晚夏翩飞的小虫的呼吸,以及它们在有限的草丛中对于明天的梦想。相比于冷静而无心思的事物,这些短暂却格外多情的小虫啊,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尤其在夏夜,那是最为真实的,溢出温馨的心灵绞痛。而以后的夏天我将不会再拥有它们,那贯穿某种神色的渠道将就此甜美地堵塞吧。

现在的留恋,只因深爱过它们的心情。对于并非身边熟悉事物的深爱之情,对于不管是承受能力或是对于相守的时间的概念,都是一种浸透在暖意中不小的挑战。

每当夜风起身,每当月光倾洒,每当记忆中的萤火再次飞舞,我都能无比欣慰地感到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有那些细节,供给走入某种远离嘈杂世界的渠道。至少还有那样的渠道,让人们回到遥远陌生的境地寻找寄托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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