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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网站(5)

1.

我叫真培。第一次进入那个网站是2007年1月21日。那是学校的百日宣言前三十五天,老师让我写百日宣言要念的稿子,于是晚自修回到家后我就上百度搜索有关“宣言”的资料。然后看到了那个网站。

那个网站,黑色的底,白色的斑驳字迹,大朵大朵冰蓝色的花。我进去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上面那行字:在线会员0人,游客18395人。

那么多的人,守着同一个网站,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然后,23:40,我看见上面的字变成:在线会员1人,游客18442人。两分钟后,我看到了那个帖子。

我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也许是恐惧,但更多的是激动、兴奋,我看着源源不断的回复在那个帖子下面遍地生长。“支持你!”“同感!”“都去死吧!”然后我看到了楼主的回复,她说:“今晚零点,我要吃安眠药自杀。”

无数的欢呼从四面八方、从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涌到这里。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宗教仪式举行地。

进入了一个只能在23:00—24:00发帖的、只能自杀的地方。

我好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秘密。

第二晚,我再次点开了那个网站……

2.

我觉得在这里,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校园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偶尔的恶意、伤人的谣言、狠毒的欺骗、无声的背叛,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什么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因为那一切,都是可以随着分班、转校或者毕业这样的事情度过的,忍受的只是当时,只是一段非常微小的时间内的自己,随后还有长长的被称做“未来”的时间。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2月14日,何沛在冬日暖洋洋的操场边上送我巧克力,然后说“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我说“你笨啊2月14日是女生送男生巧克力的啊”。他说“我不管这么多”。

仿佛就是这样消失的,被欺辱的时光,被背叛的时光,那些阴霾不断的日子,在另一个阳光明媚里烟消云散。

嗯,我是可以这样地,变成一个仿佛从来就非常完整的女生。

我说:“嗯,那好吧。”

3.

在更早之前的校运会时,我们班忙着彩排出场节目,我是负责拿彩旗的那一个,这是一个重要的位置,因为会被五个男生抬得高高的好像公主。小明跟晓青说“我们的小公主真漂亮啊”。何沛在底下一个劲儿地点头。

何沛不能参加出场式,他说他对不能抬起我这件事感到很遗憾并且吃醋。他是运动员代表,要装得人模狗样地扛着国旗走上讲台并念非常恶心的稿子。一百米短跑他拿了金牌,他把牌子甩到我身上,说“赏给你了”。我拿着那块称做金牌其实是块废铁的东西说“大爷您真有钱”。

运动会上我把空矿泉水瓶敲得梆梆响,9月的太阳狠毒地扇下来,弄得我头昏眼花双颊发红。广播站不停念着稿子,我不停大叫,声音嘶哑。后来我们班拿到了十八金七银四铜成为年级第一而我却中暑了,我非常没出息地在医务室待到快要进行退场仪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非常戏剧化。先是何沛等一干男生冲进了医务室,然后他们在我的小脖子上挂上了所有的奖牌,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何沛背起了我脚下生风地跑到操场。那时所有班级都在进行退场仪式,何沛就背着我一边跑一边大叫“六班最棒!六班第一!”其他男生就舞着我们的海盗船班旗在后边跟着跑,边跑边吼。然后其他班级也开始跟着我们跑,一时间喊声震天。

这当中何沛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不记得了。我觉得自己好感动,感动得快要死掉了。我看见傍晚的云在天边越堆越高,越堆越高,像是要呼应这整个体育场三千多个呼啸着奔跑的青春一样。

云拥顶着天空,而光照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我满脖子奖牌地趴在何沛身上哭得收不住声。

嗯,我知道,人生一定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也一定有很多感动的事。有很多麻烦的时候。也有很多觉得“啊不行了我真的好幸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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