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和那个拿着钥匙的狱卒带着池家的一行人拣相对干净安静的路七弯八拐地来到这座监狱西北角旁边单独另盖的那座有着几间单人牢房的房屋的小铁门前。由于池家打点了大笔的银子又托了无数的关节人情,才使得池复凝没有像其他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囚犯们一样,被关到那用一排排又长又密的粗铁栅栏和一堵堵又高又厚的砖土狱墙隔成的大牢房中。那一间间阴森森、昏惨惨的大牢房忠实地迎合了五千年以来历代君主在无数真实的惨剧和虚幻的噩梦中得到的可怕意识,将他们那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残酷的构思和想象淋漓尽致地实现在人间。那仿佛活地狱一般的大牢房又黑、又脏、又闷、又热、又潮、又臭、能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能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充满了刑笞、呻吟、殴斗、谩骂、狂哭和怪笑。那些囚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确实有罪、有人真的冤屈、有人以前是官僚、有人以前是奴婢。几乎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浑身长满了癞痢脓疮、通体爬遍了虱子蛆虫。这些囚犯淹浸在血泊和屎尿中,或躺或趴、或蜷或坐,有的身未亡骨未朽而魂已死心已疯,有的还如同待屠的牲畜一般抽搐着蠕蠕而动、息息求生。这一幅毕集了人世间的种种囚犯可能有的各类腥臊肮脏惨相的活画面,五千年都未改其最初的大概形貌。因此,与之相比,用来囚禁池复凝的那样的单人牢房,虽然与那些大牢房相隔并不太远、大牢房那边传来的上刑惨叫之声也是昼夜不绝于耳,却简直就像是多蒙各位官员优待、给贵宾特别准备的齐整客房。
守小铁门的一个老狱卒正坐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靠着墙根打盹,那个手中拿着大钥匙盘的狱卒见状,就用那个大钥匙盘在那个老狱卒的耳朵边晃了晃,几十把铜钥匙相互碰击的哗啦声将老狱卒立刻给惊醒了。老狱卒连忙跳了起来,给牢头和众人打了个千儿请安。拿钥匙的狱卒有些开玩笑似的又用那个大钥匙盘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示意他不必动、接着坐在椅子上守着门好了。牢头有些嗔怪地看了这个老狱卒一眼,但是由于这个老狱卒是他的表哥、同时又在这个监狱里当差混饭地熬了许多年,所以并未向这个老狱卒呵斥什么,反而从袖子中摸出一块银子来递给他。老狱卒心中明白,忙悄悄地先接过银子,然后朝查婉香等人又殷勤地打了个千儿。
拿钥匙的狱卒揪着一把铜钥匙将小铁门上的黄铜大锁打开,那个老狱卒连忙帮着把两扇门推开,让众人进去。牢头和拿钥匙的狱卒继续在前面引路,带着众人穿过一条地上铺着灰砖略微经过洒扫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单人牢房的铁栅栏门前。牢头忙使了个眼色,命令拿钥匙的狱卒将铁栅栏门上的锁和铁栅栏门后面的那扇厚木门上的锁都打开。待两重锁都打开了之后,牢头亲自抬手先将铁栅栏门朝外拉开、又将里面的那扇厚木门朝内推开,请查婉香等人进去。于是,查婉香和胡桃走进了这间单人牢房,其他人都在门外暂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