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走后不久,邵峻言就进了这次秋闱乡试的考场,但不幸的是,他这一次没有考中举人。邵峻言的心中感到了无限的酸楚,但是他在表面上仍然平静如常,仍然每天在淮安会馆中拼命读书。
阿福一路上历尽艰难险阻,时时因为战争的阻隔而不能前行,所以他回到淮安的时间比预定的计划多用了一倍。而那时,邵峻言在北京已经是弹尽粮绝了。一天下午,陆稼轩去看邵峻言,发现邵峻言晕倒在书桌前。陆稼轩托淮安会馆的人到自己家中再叫一个仆人来,并请会馆的人先请一个郎中来给邵峻言来看看病。郎中来了,他给邵峻言诊过脉后说了一大通话,陆稼轩明白邵峻言的病主要就是营养不良引起的。郎中让昏迷中的邵峻言喝了些热水,吞下了几颗丸药。陆稼轩用身边带的一块儿碎银子替邵峻言付了诊费,将郎中答谢走了。陆家的仆人来了,陆稼轩雇了一辆车,在仆人的帮助下,将邵峻言运回了自己家。晚上的时候,邵峻言渐渐地苏醒了过来,他很虚弱,但也觉得很饿。他用力睁大眼睛,发现陆稼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再环顾四周环境,明白自己大概是在晕倒后被陆稼轩运回了家。他想起自己从昨天中午吃过最后一顿饭后就什么也没吃,当时他身边所有的钱加起来只够他买一碗小米稀粥喝的。忽然间,他闻到了一股大米粥的香气,他的眼神微微地动了一下,陆稼轩似乎很明白此时他的心思,于是就让仆人将大米粥端过来,服侍邵峻言慢慢地将这碗大米粥一匙一匙地吃下。邵峻言吃了好几天粥,陆稼轩又请郎中给他看了几次病,按郎中给他开的药方抓了几副药给他吃,邵峻言的身体渐渐地恢复过来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像刚病倒时那么虚弱了,已经不用每顿饭只能吃粥了,而是可以吃米饭和素菜了。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陆稼轩觉得邵峻言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就吩咐厨房给邵峻言煮了一碗面,又做了一个青菜炒肉。邵峻言将青菜炒肉拨到面条上,就着几样南味小菜,吃得很是香甜。
那时的天气已是深秋,邵峻言在吃过有青菜炒肉拌面的晚饭的那天,就决定向陆稼轩告辞,回淮安会馆去住,可是一想身边已经一文钱都没有了,这日子究竟怎么过下去,实在也很茫然。看来只能先把每天的功课先放一放,到街上去摆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之类。他也算是有了主意,于是当晚就向陆稼轩辞行,说是明天一早就回淮安会馆去。陆稼轩直言问他,在阿福从淮安家中取钱回来之前想怎么度日,而且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为什么不在陆家再多住几天?陆稼轩说他明白邵峻言想急着回淮安会馆读书、准备考试的心情,但是邵峻言一读起书来就容易把什么事都忘了,差点儿把命都搭上了。邵峻言对陆稼轩说,他非常感谢陆稼轩的好意,但是他的病已经好了,他决不能再麻烦陆稼轩了,他明天一早回到淮安会馆之后,就取出剩下的一些笔墨纸砚之类,向会馆借一张桌子和一只凳子,到闹市区去摆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陆稼轩说,他的姑父杨文初有一个当京官的朋友陈廷安--陈廷安也是江苏人,当年也是进士出身,现在的官位是御使,他家正想请一个好先生教子侄们读书。--前两天,陆稼轩已经请杨文初向陈廷安推荐了邵峻言,陈家已经答应了,说只要邵峻言的身体好些了,想哪天开始上课都行。陆稼轩很幽默地说,既然邵峻言决定明天就去摆代写书信的摊子,那还不如明天一早随自己一起去陈家,给陈家的孩子们上课。邵峻言很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陆稼轩就和邵峻言一起,到陈家拜见陈廷安。陈廷安早就听杨文初和陆稼轩介绍过邵峻言的诚笃为人和他刻苦读书,为功名而拼命的事迹,心里早就觉得邵峻言一定会是陈家的子侄们的合适的教师。及至见面,陈廷安觉得邵峻言的言谈举止很朴实,气度胸襟也很不凡。陈廷安很赏识邵峻言,他认为像邵峻言这样有着坚韧不拔的意志的人,日后一定能中举人和进士,而且一定能当上大官。陈廷安决定要以对待宾客的礼节对待邵峻言,而不仅只是将他看成是陈家的子侄们的家庭教师。陈廷安劝邵峻言在陈家住下,不必再借住在淮安会馆了,那样的话,陈家的孩子们就有机会随时向先生请教学问了。邵峻言推辞不过,只得答应,心中也着实感谢陈廷安的好意。从此,邵峻言就在陈家的偏院安顿了下来,陈家对邵峻言的款待甚是周到,不但衣食的供应非常丰足,而且逢年过节还很礼貌地送给邵峻言丰厚的束脩。邵峻言一边教陈家的孩子们念书,一边自己也拼命读书,准备下一次考试。